然后是沉默。
咔嚓,门开了。
“怎么了?”我坐起来,进来的是肖欢,他握着拳头,一脸乌青,狠狠地坐到chuáng边。
肖看着我,忽然抓起我的手,一只手抓着,用力了一下,再一下,然后两只手抓着,两只手一起用力。“疼吗?”他问。
我点点头,“疼!”其实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李医生怎么得罪你了?”我问他。
他摇摇头,不肯说。
“我的稀饭呢?”我又问。
“叫了个护士给你买来!”
“……”我靠在他怀里,伸出一只手到他的毛衣里面,他一颤。
“我的手冷吗?”我瞧着他。
他摇摇头,“不冷!”
我的手滑到他的腰上,然后反手一拽,翻出了一角毛衣内里,上面fèng着一个小布条,已经卷了起来,我伸出另一只手,把布条拨开,上面绣着三个字——程,思,盈。
他看到了后,脸上一阵抽搐,应是觉得太伤感,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酸涩,所以他只是眯了眯眼睛,什么也没说。
我拿起旁边茶几上的小剪刀,移到布条上面,咔嚓一声,剪下了我的名字,然后纂在手里。他皱起眉毛,“gān嘛剪下来?”
“绣得不好!”
“给我!”
“不给!”
“给我!”
“不给!”
“……”他生气了。
“我会给你别的东西做纪念的!”
“什么东西!”他问。
“让我想想……”
“还要想!”
“恩,要想想……”我说。
这时候秋风又chuī进一阵,我们的头发一起飘动,象水。
他于我沉溺了,我于他将别了。
“李医生,怎么惹你了,人家这么久以来一直很照顾我,你这样发脾气,给我积怨啊!”待到风去,我悄声问。
“他乱说话!”他的口气很不好。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闭上眼,“他说你这是回光返照,随时会去了,要我别到处走。买东西就让护士去!”
我咯咯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回光返照啊,一直很好奇,不过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呐!”
肖欢没说话,还能说什么。
我的样子一定很丑,不过没有关系,不会永远这么丑下去。肖就在身边,不曾离去半步,只要抬头,他就会吻我,酸酸甜甜,不带yù望。
这种时候,我只觉得好安静,好轻松,没有痛苦,原来,这就是回光返照。
我真正离开的时候是11月23日,深秋,别离的季节。
那天,他接到小北的电话时,我就醒了。正好是中午,医生和护士都不在。房间里就我和他,我听见他跟小北说,“还是那样……,不会的……,啊,她醒了,你要不要和她说句话?”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下。
“哦!”肖听完了,说,“那好吧!随便你。”然后就收了线,
“是小北的电话?”我问。
“恩,她说正在做检查,过一会再给你打过来。”
我笑了笑,对他说,“把窗户打开吧。”
他握着我的手,紧紧抓着,然后对着门大喊,“护士!护士!把窗户打开。”他很凶,这段时间一直这样,所以值班的护士进来的时候,一脸的怒气,却只能隐忍不发,她粗鲁地推开窗户,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扭着身子走出去。
“好凶的护士!”我说。
手背上一凉,他不轻不重地咬着我的手,咬得上面一排又一排牙印,然后回答说,“我们不理她。”
我看着窗户外,枯huáng的树叶缤纷飘落,忽然间,我发现,流逝也是一种美,一种钻心的美。我回头对肖说,“怪我小的时候不好好念书,长大了后是个傻瓜,明明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却不知道从哪说起!”
他抬起头,眼里都是血丝。
我收回被他握着的手,放到了被子里,选了个最端正的姿势躺好。
他呆了一下,“冷吗?”说着就要关窗。
我闭上眼,我说,“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首诗,记得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大概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