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可能下一秒就魂归一具白胖松软的尸体身上,江盼又是忍不住一个哆嗦。
那还是不要回去了……这样的念头突然闪过,但下一秒,巨大的酸楚悲伤突兀而尖锐的席卷而来。
江盼一手抓着公jiāo车扶手,一手捂住胸口。
来到这具身体里半个小时之后的某一瞬间,她才突然意识到,那些她曾经历过的青葱岁月、那些奋斗拼搏过得年华,那些加诸于她的荣耀光辉,统统消失了,永远都不会再冠上她的名字,甚至于没有人会知道,有那样一个人曾经存在过。
那些点点滴滴从今以后只能存在于她的记忆中,由她一个人慢慢品读,连说出去都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这种将一段人生彻底放弃的感觉,甚至比放弃生命更加痛苦。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低垂的眼皮下,眼泪泄洪一般奔涌而下。江盼甚至没有力气思考,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哭过了。
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她的脸,几乎没有人看到她已经哭花了整张脸,只有坐在窗边的乘客,频频扭头,嘴巴张张yù言又止。
江盼握紧了低垂的手,指尖在掌心掐出深深的痕迹。
她知道,这大概是一场突兀又毫无选择的告别
再见,江盼。
江盼,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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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同学一起走进校园的时候,江盼表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到她眼角微红的血丝。
“我们去买点儿饭吧,食堂应该还开着,能赶上最后一波。”同学开心的说,为了今天提前下班而兴奋着,连脚步都带着轻快,周身都散发着年轻人的幸福满足。
“好。”江盼揉了揉眼睛应道,她进入校门的时候看了眼牌匾,b大医学部,是b市最好的大学医学类别,却与她所在的a市隔了几乎半个中国。
江盼原本学的整形外科,不知道这个姑娘是什么专业,临chuáng?还是口腔?如果不做医生的话,学公共卫生倒是也不错。
江盼一边走,一边把几个专业都过了一遍。
食堂果然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有两三个窗口还在营业。江盼即便是心里难过,但生理上的饥饿却无法忽视,她看了看这具身体gān瘪的手腕,不客气的选了两个半份荤菜,又加了几只炸虾。
平淡无奇的菜色在江盼看来只能填饱肚子,却让同学连连侧目。
其实江盼从两人的穿着上不难判断,她们的家境不怎么乐观,不然也不会周末还要在市中心发传单。
刷卡的时候她额外看了一眼,这顿饭只花了十二块钱,饭卡里还有九十多块钱。
不好意思让食堂打扫卫生的阿姨们等太久,两人将饭打包到袋子里,拿回宿舍吃。不知道自己宿舍在哪一间的江盼,只得跟着同学一路走。
直到四层的楼梯口,同学才疑惑的说:“你不回宿舍么?”
江盼看了眼长长的走廊里三十多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房门,踟蹰片刻,找了个借口说:“我突然有点儿头晕,你扶我一下去宿舍吧。”
她说着脚步歪了一下,配合着瘦弱的身体,看起来真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样子。
同学叹了口气,过来伸手搀住她的手臂。
江盼放松力量,跟着同学的方向慢慢挪动步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推门进房间,她飞快的浏览了一圈,普通的学生宿舍,四人间,一个小门估计通向阳台,其中两张桌前坐着人,一张chuáng上躺着人,只有一个上chuáng下桌都空着。
“谢谢了。”江盼对同学说,待她离开后关上房门走到自己的桌前。
跟想象中的并无差别,桌子上简洁gān净,上层书架整齐的摆着专业书籍。
江盼看着那些蓝色封皮的专业书,她把手里的饭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拂过坚硬的书脊,视线滑过那些熟悉的词汇——生理学,病理学,局部解剖学……
突然,她手指一顿,从书列最前端捏出了一张录取通知书。
不得不说,这一刻,她心脏还是快跳了两拍。
打开红褐色的折页,映入眼帘的几个大字让江盼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b大医学部护理学院。
竟然是护理学院,江盼把录取通知书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错,表qíng变得有些古怪。
刚刚她考虑了好几个专业,唯独将护理学落下了。倒不是她觉得护理学怎么样,但突然从医生的身份转变为小护士,这种心理的落差还是有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