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笑深呼口气,忍不住顶嘴吼道,“我才不会给他打电话,要打你们打!我哪里错了?我同事忽然得病在医院做手术,我去看看他有错吗?倒是文奕,他居然吃完饭就去酒吧喝酒厮混,你们不帮我就算了,还骂我。我怎么了,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啊,夏何夕他——”
“呸!”颜笑“夏何夕”三个字刚出口,太后就已经推开老颜同志,爆粗地跳脚了,“颜笑你个白眼láng,老娘养了你二十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无qíng无义的东西,啊?什么饭随时都能吃,你不知道文老爷子吃一顿少一顿了吗?他虽和你没什么血缘关系,可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小文奕有的你什么时候没有,啊?瞧瞧,瞧瞧……”
太后用食指指点点女儿,一边对老伴道,“老颜瞧瞧我们养出来的好女儿,翻脸不认人呐。颜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文奕爸妈说回国就回国?你知不知道文老爷子盼这顿家宴盼了多久?你倒好,啊,倒好……让一家人今晚都不痛快,文老爷子这么多年算是白疼你了,呜~”
太后本趾高气昂骂人,可说到末尾却忽然带了哭音,颜笑一抬头就见太后红了眼,登时也骇得不轻,赶紧扶住太后坐下道:“妈你怎么了?文爷爷怎么了?你gān嘛说着说着就哭啊。明明是你在骂我,我还没哭呢……”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老颜同志见状,拍了拍太后的肩,这才道,“难道笑笑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听了这话,太后和老眼对看一眼,终于微微明白过来。老颜同志顿了顿,招手让女儿坐下,娓娓道来。原来,文家出了些事——文老爷子被查出得了癌,胃癌。
早在妖孽刚回国之时,老爷子就曾一度晕倒住院,彼时,医院就已查处老爷子身体有异,可文老爷子向来倔qiáng,硬拉着医生瞒住孙子不让说,只当做普通的小病处理。
出院后经过复诊,病被核实——胃癌中期。老爷子未免刚结婚创业的孙子担心,硬是生生瞒住,自个儿天天医院家里两边跑,直到最近病拖得实在太严重,身为几十年老同学+棋友的主治医生才悄悄将消息告诉了文奕的妈妈文欣。
文欣得讯决定立马回国,一边伤感一边愧疚这么多年让老父亲独留中国,是以竟有了落叶归根的打算。就是否在中国常住这件事上,文欣和布鲁斯起了争执,这才有了夫妻俩一前一后回国的事qíng。
这些事qíng,妖孽、颜笑以及太后家本都一无所知,文欣回国与老父亲碰面后,文老爷子更是刻意跟女儿女婿打招呼,务必将此事瞒住妖孽。爷俩在一起二十多年,文奕对外公的感qíng其实早深过父母。文老爷子自己知道这病后,倒是乐呵呵,自叹人老终有此一遭,却怕他那多愁善感的孙子感伤,所以非将消息掩过去。
文欣布鲁斯自然从命不敢多言,只哄文奕颜笑说回国住一段日子,又立马张罗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其寓意自不在话下。可就在太后和颜笑在院子里说话时,文老爷子的病却露了馅。
彼时文欣刚布好筷子准备开饭,文老爷子就犯病喊疼,一群人赶紧拿药出来给老爷子吃,妖孽伺候着外公吃了药这才发现端倪——文老爷子吃的居然是烈xing的止疼药,这种药普通人哪会用,吃多了是会上瘾的!
一旁的老颜同志不知qíng,也搭言询问,一来二去,文欣就瞒不住了,红着眼喊了声“爸”就扑在老爷子腿上抽泣。妖孽本就是人jīng,联想起老妈忽然归国,老爷子越来越单薄的身体,还有突如其来的端午家宴,顿时惊悟。
霎时一屋子人都呆住,无语凝噎的无语凝噎,惊讶的惊讶,倒是当事人文老爷子最稳得住,依旧乐呵乐呵,笑得满脸褶子地朝文奕招手,只喊:“小奕过来。”
妖孽平时也算能装,可到了这种时候也红了眼,咬着牙到文老爷子面前,居然半句话也说不出口。文老爷子看看一屋子人,只微微道,“小奕你记住,人呐都是这样,今晚脱了鞋上chuáng,明早就未必还有命能再穿上这双鞋。所以外公从小就教导你,要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过。别说什么对得起外公,对得起父母,只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这条命。”
“我这一辈子,算是对得起自己啦,所以外公没有遗憾,本来想瞒着你,是因为外公讨厌眼泪,你看看你妈……”文老爷子一边说一边还逗趣地指指腿上已哭得淅沥哗啦的女儿,摇头笑道:“生老病死,各安天命。谁能不死呢?文欣、小奕,老头子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好好过每一天比啥都qiáng,这辈子你们也对得起老头子我了,所以就算现在立马闭眼,我也认了。都别哭,我今天就想好好吃顿饭,我觉得我的心态很好,再活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你们哭哭啼啼,哎,反短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