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了数,这才打了个立正,喊了一声:“报告。”
门内传来了雷督理的声音:“进来。”
白雪峰轻轻的推开房门,向内迈了一步——就只一步,因为人家夫妻二人正亲热着呢,他这个副官长一路直走到人家chuáng前去,那不是专等着要讨人厌吗?抬头望向房内的大chuáng,他见雷督理穿着衬衫长裤,两条腿伸在地上,还不能算是衣衫不整,然而向后倚靠在叶chūn好怀里,他的脸上印着数处红迹,看那痕迹的形状,正是一枚枚的口红唇印。而chuáng帐低垂了一半,叶chūn好正好陷进了一片yīn影里,而且垂着头,瞧着便是面目不清。
“什么事?”雷督理问他,态度
是平静的,可是微微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白雪峰答道:“大帅,北京那边又来电报了。”
然后不等雷督理发问,他自动汇报了电报内容:“问大帅什么时候回去,那边要等着大帅过十五。”
雷督理甩掉了脚上的拖鞋,然后一抬腿滚上了大chuáng:“不一定,就说我有事!”
白雪峰看了他这个灵活的身手,没敢笑,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而他刚一走,叶chūn好便发了话:“你可真是的,见人的时候,也不提前照照镜子。”
雷督理四脚着地的爬到了她面前:“我怎么了?”
叶chūn好忍着笑扭开脸:“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照镜子去!”
雷督理当真下chuáng去照了镜子,结果望着镜中人,他先是哑然失笑,然后跳回大chuáng上抱住叶chūn好,把脸蹭向了她的脸:“这都是你给我的,我现在还给你。”
叶chūn好连忙躲闪:“谁要给你了,是你求去的!还闹?还闹?”她笑着乱踢乱打:“再往我脸上乱蹭,我可恼了!”
这话一出,雷督理却当真停了动作。叶chūn好一边喘粗气一边坐起来,抬手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撩:“算你识相,要不然啊——”
她这话没说完,因为雷督理忽然笑道:“刚想起来,有件东西是要给你的。你等着我!”
话音落下,雷督理下chuáng出门,不出片刻的工夫,他夹着个扁扁的大锦盒进了来。叶chūn好看那盒子的形状,猜他今天出了一趟门
,大概是给自己买回了一条项链,可那锦盒虽然瞧着是十分华丽的,可颜色略微的有些黯淡,瞧着又不像是崭新的首饰盒子,便笑问道:“你给我拿来了什么宝贝?”
雷督理把锦盒打开,送到了她面前:“小皇帝给的。”
叶chūn好知道他今天出门去了日租界的张园,以着拜年的名义,去见了宣统皇帝。他去拜访宣统皇帝,并不是对于前朝有什么眷恋,完全只是一种jiāo际,而且并不白去,多少总能得些赏赐回来。伸手接过锦盒,她见盒子里摆着一只累丝嵌玉的金项圈,就放下盒子拿起项圈,反复的看了又看:“这倒是件稀罕东西,不知道是哪个娘娘戴过的呢!”
然后她抬头说道:“既然你把它给了我,我可要把它收起来了。”
雷督理答道:“你的东西,自然是你收。”然后他走到chuáng边坐下来,开始解自己的衬衫纽扣。叶chūn好倒是不急着去收这件宝贝,把项圈重新放回锦盒里,她暂且把盒子放到了chuáng旁的小梳妆台上,又无意似的感慨道:“说来简直有些荒谬,我们一夫一妻的时候,动不动就是吵吵打打;如今你在外面纳了个妾,我们反倒和睦起来了。”
雷督理听了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态度自然,并不是绵里藏针的样子,便继续宽衣解带:“我纳妾和别人纳妾不一样,我不是有苦衷嘛。”
然后他起身脱了裤子,爬上chuáng
去:“那孩子本来还不错,现在快要被她哥哥挑唆成泼妇了,我一想起她来,就要头疼。等过些天回去了,还不知道她要和我怎么闹呢!”说到这里,他拽过了棉被:“别提她了,咱们睡觉吧。”
雷督理和叶chūn好如此过了十几日,然而天津终究不是他的大本营,他再乐不思蜀,也终究还是要回北京去。
叶chūn好是孤单láng狈着来的,走时却是随着雷督理上了专列,摆足了督理太太的谱,偏还故意珠光宝气的装扮了,把那只金项圈也戴了上。而她在这边摆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消息立刻就传到了林胜男耳中。林胜男现在书也不读了,先前的女伴们也断了来往,成天不是在家里闷坐养胎,就是聆听她哥哥的教诲,本来她就是个单纯的人,如今又生活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脑子里越发没了其它的事qíng,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两件:一件是怨恨诅咒老女人叶chūn好,另一件是盼望丈夫快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