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督理答道:“我有事qíng,不走不行。”
“那……那你晚上回家来,好不好?”
“我要是半夜才回来,那不是要打扰你吗?”雷督理抽出手来,轻轻一扯她的辫梢:“小东西,别多心,不是说夏天就能生了?等你生完了儿子,我专门带你出去玩一阵子。”然后他向着房门偏偏头:“回去吧,外头风凉。”
三言两语的,他脱了身。林子枫在一旁站着,就看妹妹呆站在院子里,脸上隐隐有了一点安然的神色,显然是信了那厮许的大愿。无声无形的暗暗喟叹了,林子枫知道单凭妹妹一个人,是拿不住雷一鸣的,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了——也有那种人,半辈子都是混账糊涂蛋,直到有了儿女,才洗心革面正经做人的。
雷督理在小太太这里点了个卯儿,转身就又回了雷府。叶chūn好也是刚回来,身上穿着一件嫩柳色的长旗袍,还没有换。见他进了门,她也不多说,直接就招手道:“早上就抓不到你的人影了,回来得正好,你跟我来。”
她这话
是站在楼梯上说的,雷督理仰头望过去,就见她那细条条的高挑身材,穿着这样一件旗袍,面貌又美丽,真有点像是chūn柳成jīng的样子,便忍不住一笑:“有什么好事找我?”
叶chūn好转身往上走:“来就是了,横竖不能把你吃了。”
雷督理跟着她上楼进了卧室,叶chūn好走到chuáng边,弯了腰去翻枕头:“你把上衣脱了。”
雷督理坐到chuáng边,伸头去看她的脸:“难得啊,也有你求我的时候。”
叶chūn好扭过脸,大睁着眼睛看他:“我求你什么啦?”
雷督理笑了,笑得不怀好意:“大概是我有你没有的东西吧。”
叶chūn好怔了怔,随即红了脸,用食指在他额头上用力一戳:“谁要你那个坏东西!”然后她从枕头下面翻出了一件叠好的毛线背心:“我是让你脱了外衣,试试这个。本来想给你织一件毛线衫的,可是速度实在是太慢,等到织好了,天气也热了,所以就改成了背心。”
说完这话,她为雷督理脱了外衣露出衬衫,又把毛线背心给他套了上。雷督理站起来,自己低头扯了扯下摆,然后抬头笑问叶chūn好:“怎么样?”
叶chūn好也笑吟吟的打量着他:“我看尺寸正合适。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好。”说到这里,他抬手行了个姿势很花俏的军礼:“多谢太太。”
叶chūn好被他逗笑了,笑过之后,又问:“你吃了午饭没有?”
雷督理犹豫
了一下:“在外面吃过了。”
叶chūn好并没有追问,只道:“那好,我让厨房开一个人的饭。我下午要去演讲,中午吃得饱一点,才有力气。”
“演讲?”
“到女子中学去演讲,讲的都是女学生的事qíng,你不懂的。”
“那我过去旁听一次,不就懂了?”
叶chūn好又戳了他一指头:“好意思说!女学生的事qíng,你要懂来做什么?我要去吃午饭了,别挡我的路。”
雷督理笑眯眯的跟着她出了卧室往楼下走——太太不但年轻貌美,而且会当家,会管账,会演讲,还会织毛衣,隔三差五的还要上报纸。被这样才貌双全的太太戳一指头骂一句,也是一件美事。
不知不觉的,他又拿她当个宝贝了。
雷督理自认是个专qíng的人,心中一时只能装一个宝贝。他既对叶chūn好爱火复燃,就没有心思再去温暖小公馆里的林胜男了。
他不知道,林胜男很想他。
天气越来越暖了,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坠得她腰肢沉痛,行走坐卧,没有一刻是舒服的,想要勉qiáng自己多吃一点,可是腹中胎儿挤压了她的五脏六腑,肠胃的消化全出了问题,她吃都吃得痛苦。
她终日的头晕头痛,身体的养分与血液像是全被那胎儿吸收走了,可要说具体的病症,她又没有。因为这个,她不敢再总给雷督理打电话,怕雷督理以为她是在撒谎装病,可她不打电话,雷督理便真的不
来。
她实在是太想他了。
林子枫依然是天天过来瞧她一次。这一天,他进门时,她刚要从梦中惊醒,满脸都是眼泪。林子枫一见她哭成了这个样子,以为她是做了噩梦,连忙要来安慰她,然而她哽咽着摇头:“我没做噩梦,我是梦见宇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