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心神,他留在天津,又和张嘉田见了几面,说了些推心置腹的好话。好话,也是真话,张嘉田脸上漫不经心的,其实心里也品出了他的心意。张嘉田其实也惊讶,不知道这人怎么就忽然洗心革面,成了个好人。好像自己当初在安泰小城里的那一枪托,把他骨髓中藏着的那一点善良给砸出来了。
他这人一好起来,又有点太好了,言谈举止也幼稚起来,让他
怪不自在。他留神观察了他好一阵子,才确定了他的所言所行都是发自真心,不是装模作样。
在天津住满了三天,雷一鸣在回承德前,给虞天佐发了一封电报,这封电报发得光明正大,也没别的内容,无非就是告诉虞家诸位,自己即将带着虞小姐回家去了。而在上火车前,张嘉田来送了他,他站在月台上和张嘉田谈话,一边谈,一边又自然而然的抬手为张嘉田正了正衬衫领子——他自己穿衣服素来是整洁利落的,所以看见张嘉田这样邋遢,就看不惯。
正过了领子之后,他放下手,对张嘉田说道:“回去吧,我现在是绝对安全的,用不着你。我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你也不方便往承德去见我,不见的时候,你多保重。我是没事的,我知道自己身体坏,处处会加小心。这些天我对你讲的那些话,你要记到心里去,听见没有?”
张嘉田像个大号的孩子一样,点头答道:“听见了。”
雷一鸣回头,透过车窗,向站在车厢里的虞碧英招了招手,然后又对张嘉田一点头:“那我们就再见吧!”
张嘉田又一点头:“再见。”
雷一鸣告别张嘉田,上了火车。火车轰隆隆的向北开去,他躺在chuáng上闭了眼睛,心想自己这次一定要把事qíng做得漂亮一点,无论是对待生者,还是对待那将死的死者,都要做得漂亮一点,让生者安然的生,死者安然的死。
他还要bī迫自己把那一晚张嘉田对自己的评语忘掉。那句评语真是险恶,若那话是对的,那他岂不是活成了一场悲剧,和一个笑话?
他不能承认。
第二百零九章 真假戏
午夜时分,叶chūn好迷迷糊糊的蜷缩在chuáng上,两只手紧紧的攥了拳头,不是她自己要攥,是两只手不听了使唤。口中gān得发黏发苦,眼皮像是要枯萎了,涩巴巴的摩擦着眼球。四五天了,她没吃没喝,一心求死。
房门忽然开了,她以为是虞天佐又进了来,一颗心登时一缩,然而来者并不是虞天佐,来者是陌生的两双手,连拖带架的把她从chuáng上拽了下来,抬了出去。
恍恍惚惚的,她觉出了冷风。这两双手是把她往外面带呢,带到何处去?她不知道,也不在乎了。
与此同时,雷一鸣也正要从虞天佐的屋子里往外走,虞天佐有点心满意足,也有点惊魂不定,拉着雷一鸣悄声说道:“你别急着走哇!你跟我讲讲,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她?”
雷一鸣答道:“这就不用你管了。”
虞天佐又道:“老弟,我说句实话,我真没把她怎么着,也就是跟她睡了几觉,谁能想到她xing子这么烈,挂了裤腰带就要上吊,我把她救下来了,她扭头又开始闹绝食。这话我得说在头里,全是她自己作死,你可别以为是我把她往死里玩。”
雷一鸣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没把我供出去吧?”
“那没有。咱们不都说好了么。我把你供出去了,接下来你怎么办事啊?”
雷一鸣笑了一下:“这就好。放心,我绝不会让她死在你这儿就是。张嘉田就是为她报仇,也报
不到你我的头上来。”
虞天佐沉吟了一下,不肯放了雷一鸣:“把她杀了……有点怪可惜的。”
雷一鸣轻轻甩开了他的手:“老虞,尝尝味儿就得了,别昏了头。这女人你留不住,留了就要惹大祸。”
然后他转身走了,回家去了。
雷一鸣到家之后,直接进了叶chūn好所居住的那座小跨院。跨院内外都黑暗着,该睡的都早睡了,没睡的躲在暗处,站岗放哨,也都是无声无息。进房的时候,他很紧张,以至于一时间不敢深入,只在门旁靠墙站了住。
窗户没拉窗帘,透进外头的月光,chuáng上影影绰绰的趴着个人,他认出来了,那是叶chūn好。而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叶chūn好也睁了眼睛——方才有人往她嘴里灌了几口糖水,她年纪轻,身体好,这么几口糖水就让她又有了睁眼的力气。她在黑暗中躺得久了,一眼就看清了门旁的雷一鸣,看着他,却又无话可说,说什么?她没有证据,她直到如今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