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红知道张嘉田对叶chūn好的感qíng,所以这时也把脸色正了正:“我知道你和他又和好了,放心,我不杀他。”
张嘉田叹了口气:“他已经成了个病秧子,玩不动啦。”
“病?什么病?”
张嘉田沉默了片刻,最后答道:“应该,还是肺炎吧。”
雷一鸣走后又过了大半个月,张嘉田得知虞天佐已经退出承德,溜了。
他自己跑了,他的部下奉了他的命令,还在继续抵抗。而雷一鸣不知怎的,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莫名其妙的暂停了进攻。敌对的双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停了战,但是也没有讲和,只是僵持着。张嘉田不知道雷一鸣这是在搞什么鬼,有心派人去和他联络联络,可这联络也不是一件容易事qíng——论起政治立场来,他现在和雷一鸣也是一对敌人。
他并没有把自己这个念头说出来,可不知怎的,满山红看出来了,问他道:“我去吧!反正我是个到处乱跑的人,消失几天也没人在意。”
张嘉田看着满山红,心里知道她是个最合适的人选——她脑子够用,身手也好,除了娶回家当老婆,她似乎gān什么都是一把好手。沉吟了片刻之后,他说道:“有两点,
你记住,第一,出门在路上,不许惹事,我是让你做秘密的联络员,不是让你大张旗鼓的出去做特使;第二,见了他,不许和他狗扯羊皮的纠缠不清,现在他应该是没这个搭理你的心思了,你这么大的姑娘,也要点脸,别送上门去再让人推出来,连带着我都没面子,听见没有?”
满山红一咧嘴,做了个鬼脸:“你怎么总说我是大姑娘啊?”
“不是大姑娘,还是个大娘们儿?”
满山红这回不单咧嘴,连眉毛都皱起来了:“行了行了,放心吧,我这回见了他,一定冰清玉洁,毛都不要他一根。”
“你这话我也不大信,我看你就是想找个机会过去揉搓他一顿。”
“那你以为呢?我要是没玩够他,我早把他脑袋拧下来了。现在看你的面子,我先不拧,等将来你管不着我了,我也玩够了,我再去拧。”
“我只要是活着,就不许你拧。等我死了,他也早死了。”
“那我就把他坟刨开,骷髅壳子捡出来当球踢。”
张嘉田听她越说越来劲,也懒怠理她,直接斥道:“滚!”
对待满山红,张嘉田该骂就骂,有时候她淘气太过了,他还想打她两下子。可骂归骂,他拿她当了个与众不同的人物,是愿意护着她养着她、由着她在自己的羽翼下胡闹一辈子的。
他老记得那一天,他们两个是怎么一起走出死人堆、踏上那活路的。
满山红这天滚出去了
,第二天又滚了回来,从他这里拿了一只不小的皮箱,皮箱里装着各色西式补药,以及张嘉田的一封亲笔信。张嘉田又嘱咐了她一席话,她乖乖听了,而在当天下午,她就拎着皮箱上了火车——上火车时,她穿着长裤衬衫,马甲敞着怀,歪戴着一顶花格子鸭舌帽,帽子下面露出了剃得发青的鬓角,完全就是个摩登少年的模样。在一等车厢里找了个座位坐下了,她把皮箱往椅子前面一放,一条腿就架在皮箱上面,穿着皮鞋的脚晃来晃去,又向车内的茶房要来一份报纸,打开来装模作样的看,看看自己一共能找出几个认识的字。看过了这一份中文报,她又拿起一份英文报,看那洋文弯弯曲曲的笔画,看着看着,她听见对面发出“噗嗤”的一声轻笑,便把报纸向下降了降,露出眼睛来,看见了对面座位上的一位洋装小姐。
小姐和她对视了一眼,随即就低下了头,依旧抿嘴憋着笑,憋得脸蛋白里透红。满山红问道:“你笑什么?”
小姐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手背挡了嘴,是笑不露齿:“反了。”
满山红一愣:“反了?”
然后她看见了报纸上印着的照片,这才发现是把报纸拿反了。
满山红这个假小子坐了一趟火车,和个真大姑娘闲聊了半路。真大姑娘是个在北平读书的学生,放暑假后到天津玩了几天,这就要回承德家中去。真大姑
娘一点也没瞧出她的xing别来,和她相谈甚欢,等火车到了站,大姑娘还把自己在北平的宿舍地址写给了她,要和她jiāo个朋友。
满山红笑容满面,把地址收好了,及至两人下了火车,她立刻就把大姑娘忘了个无影无踪。承德她是第一次来,然而她有一点动物似的天xing,也不怯,也不茫然。一路询问着找到了一家马车行,她雇下一辆马车,坐着马车就继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