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侬躲了又躲,总不让她够着自己。叶chūn好捉不到她,索xing隔着桌子问道:“那让你选,你选哪一个?”
林燕侬笑道:“谁能让我终身有靠,我就选谁。”
“那你不用选了,在这府里呆着就成了。”
林燕侬听了这话,一挑两道漆黑的细眉:“再说吧!”
叶chūn好饶有兴味的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别的主意?”
林燕侬侧身靠着桌子,抬手绕着耳边一绺卷发:“你不要看我成天的傻玩,就以为我真是傻瓜。我这做小老婆的,人家要你,你是这家里的人,人家不要你,连封休书都不用,你卷了包袱就得滚蛋,算是什么终身有靠?”
叶chūn好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你平时是个乐天派,今天怎么说起这样悲观
的话来了?大帅给你气受了?”
林燕侬当即摇头一笑:“没有没有。我这话,本是姨太太们心知肚明的道理,只不过你今天问我到这里,我就顺嘴说了出来。有什么法子呢?小老婆就是这样低人一等的。”
叶chūn好一转身,和她并肩站了:“那你当初还撺掇我嫁给大帅?”
林燕侬用肩膀一撞她:“看你是个好人,想让你来给我作伴嘛!”
叶chūn好也撞了回去:“真缺德。”
林燕侬压低了声音说道:“没良心的,你那时候不是正闹穷吗?你嫁了大帅,别的不敢说,钱是随你花的。”
叶chūn好听到这里,也小声答道:“你就知道一个钱字——你攒了多少体己了?”
“你先说你攒了多少。”
叶chūn好一笑:“零的不算,整的有五百。”
林燕侬当场“嘁”了一声:“不够我打一场小牌的。”
“多是不多,可也尽够我用了。再说,在办公的时候,我也有一点小小的权力和威风,我觉得,这比钱还好呢!”
“神经病!天底下还有愿意办公的,也不嫌累得慌。”
叶chūn好笑笑不言,忽然想起屋里有新买的巧克力糖,就拿出来和林燕侬一起吃。两人说说笑笑,忽然又打闹起来,叶chūn好故意的揎拳挽袖:“别看我瘦,我在学校里是长跑冠军呢!哪怕你从这里一路跑到城外去,也照样逃不掉。”
林燕侬又躲到了桌子后头去,格格笑得说不出话来。雷督
理一掀门帘进了来,见状便道:“你们倒是很玩得来。”
叶chūn好连忙把袖子放下了,而林燕侬虽然上次在俱乐部被雷督理bī得哭了一场,然而别有心胸,此刻见了他,脸上不红不白的,一点异样也没有,还抽出手帕来给他擦汗:“瞧给大帅热的,现在这个天气,到了夜里也不见凉快。”
雷督理低着头,由着林燕侬给他擦净了热汗,然后抬头问道:“这么热,你们就闷在屋子里?”
林燕侬抱着他的胳膊摇晃:“那大帅带我们找个凉快地方玩儿去?”
雷督理gān脆的答道:“没有那个地方。外头比家里还热呢。”
林燕侬想了想,随即笑道:“可也是。”紧接着她又一拍手:“呀,我出来时用冰镇了西瓜,现在西瓜一定凉透了。我回去吃去,可不分给你们!”
说完这话,她嘻嘻哈哈的走了出去,叶chūn好伸手抓了她一把,却是抓了个空。而她这么一走,房里就只剩了她和雷督理两个人。
雷督理也不理会她,自顾自的在几间屋子里转了一圈,见她卧室chuáng头摆了几本小说,就拿起一本翻了翻。翻过之后,他又看见那枕畔放着一件叠好了的白棉布裙子,这裙子简直是用两条布带将个布筒子吊在了身上,单穿是决穿不出去的,想必是她的睡裙。
雷督理望着这件裙子出了神,直到叶chūn好走过来,把那裙子掖到了枕头底下。然而他不甘心,竟
然把那裙子掏出来抖了开,凑到叶chūn好身上比了比:“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叶chūn好夺过裙子揉成一团,往chuáng里一扔——这裙子还是她当年在教会女中住读时,学校统一发下来的。那教会女中壁垒森严,女孩子在里面都活成了苦行僧,夜里穿着这样的白布裙子睡觉,露着瘦削的肩膀手臂,偶尔动作也是窸窸窣窣,像鬼祟的小老鼠。她觉着那里有点像监牢,所以只读了一个学期,就转去了普通的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