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_作者:疯子三三(16)

  直到某一次午饭,夏眠把那满盘的西红柿摔到地板上,甚至抓狂的把身边孩子碗里的西红柿也扫翻在地。

  老师当场就发火了,这个自闭yīn沉的孩子本来也不招她们喜欢,马上就冷着脸罚夏眠站在教室外面反省,不许吃饭。

  寒冬的天,夏眠站在走廊被风chuī得头发都乱了,身上单薄的衣服让她一直瑟瑟发着抖,上下牙不住打颤。

  没有人问她为什么,也没有人关心她饿不饿。

  直到大家都午睡了,漠北悄悄拿了一小块蛋糕跑到她面前,黝黑的眼直直盯着她:“饿了吧?”

  夏眠看着那块诱人的蛋糕,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那时候她才六岁吧?也不是很坚qiáng的孩子,面对陌生人的关心终于软弱了一回。

  她曲腿坐在窗沿下,小口小口的吞咽,就像一只可怜的小松鼠。

  漠北沉默很久,小声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你不是挑食的孩子。”

  夏眠第一次有了想要倾诉的yù-望,她小小的身体已经被那个巨大的秘密压抑得太久了,身体里胀得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一样。

  “像……妈妈的血。”夏眠垂着头,睫毛黑密的挡住了眼底的泪光,“我亲眼看着妈妈倒在面前,是被爸爸……推下楼的。”

  漠北震惊的看着夏眠,瘦小的小女孩晶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流了好多血,好多……爸爸就一直看着,没有叫救护车。”

  “那你、你爸爸呢?不要你了?”漠北也只是小孩子,但依旧觉得触目惊心。他的父母都是车祸去世的,临死还把他紧紧护在身子下面。

  怎么会有父母不爱孩子的?

  又怎么会有父亲,狠到当着女儿的面杀死妻子呢?

  谁知道夏眠接下来才让漠北完全呆怔住,夏眠澄净的眼里带着凄惶和茫然,还有疼痛和挣扎,她一字一字慢慢的说道:“他说送我去国外念书,其实……是想杀死我。”

  漠北惊愕的已经说不出话,夏眠垂着头声音越来越小,疼痛拉扯着她全身的神经:“程妈说,她听到爸爸安排了车祸,他根本就不想要我。”

  夏眠依旧记得自己在车祸现场,那浑身的血迹模糊了视野,天空都变成了赤红。那一刻只有五岁的她,流着泪虚弱的小声呢喃:“爸爸,救救我。”

  终于有人救她了,可是不是她唯一的亲人。

  夏眠看着满天满地的红,心里某块地方渐渐荒芜凉却了。

  夏眠还告诉漠北,自己最后被一个叔叔救了,醒来之后就送到了孤儿院,那个叔叔偶尔会给她寄礼物,但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天漠北才算走进了夏眠的世界,虽然只是细微的一小步。

  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他遇到了这样的qíng况,大概xing格也会变得奇怪扭曲吧?

  漠北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qíng感的人,他只知道自己很心疼夏眠,于是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他对夏眠很好,非常非常好。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夏眠伪装的那层坚qiáng外衣下,何等脆弱的内心。

  ***

  夏眠一直以为神秘人叔叔不会再出现了,她在孤儿院过着封闭萧索的日子,直到十岁的时候,收到了叔叔的来信。

  她颤抖着手撕开那个大号信封,里面哗啦掉下一沓厚重的照片,色彩单一的照片散了一地。夏眠蹲下依旧瘦小的身躯,垂眸看着脚边照片。

  那是个侧脸好看,安静沉敛的男孩子。

  夏眠拿着照片,一张张翻看,她不知道叔叔给她寄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可是男孩儿的世界gān净简单,每天除了上课之外,都没有多余的朋友。

  和她,好像。

  夏眠捏着照片一角,翻到背面,上面整整齐齐写着三个字——薄槿晏。

  那时候正是秋天,孤儿院院子里的落叶都枯huáng,落在地上厚厚一层。夏眠常常被分去清扫落叶,也经常在那样孤单的清晨收到叔叔寄来的照片。

  照片背面会写着男孩子的一些事,好像日记一样。

  夏眠晚上就会借着灯光一点点翻看,男孩每天做的事qíng,夏眠也仿佛跟随他的步伐经历了一遍。

  她枯燥乏味的孤儿院生活,因为男孩的照片而变得鲜活肆意起来。

  最后那些照片集了厚厚一本。夏眠开始了解了薄槿晏的世界,脑子里不期然的幻想起那个自己久违的陌生的世界,而且这些照片,似乎成了她与外界的唯一联系,成了她无望生活的唯一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