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沫觉得再说什么,就显得自己不近人qíng了,只好说:“那等我一下。”说罢,她错开身子,默然走进更衣室。
更衣室里,其余女生都看着她不说话,气氛很诡异。宁以沫不声不响地换好校服,洗掉脸上的油彩,用力揩gān净脸后,放下盘成发髻的长发。怕辜江宁他们久等,她只简单跟许荔jiāo代了两句就出了门。
辜江宁见了她,不自觉地笑了。
先前那个女孩起初没认出她,见她朝他们走来,才反应过来,瞳孔骤然缩了。
眼前的女孩褪去重彩后,清纯静美得像一枝出水芙蕖,清瘦的身体裹在大一号的旧校服里,别有一点怯不胜衣的柔弱感。
她撇了下嘴巴,箍着江宁的手就更紧了。
那是宁以沫第一次和那么多社会青年吃饭,辜江宁的那些哥们儿年纪都不大,可都透着一股邪气。席间,那群人吆五喝六,觥筹jiāo错,不停地朝辜江宁敬酒,起哄让先前那个女孩子亲他。那个女孩也不推拒,示威似的揽住辜江宁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宁以沫静静地坐在辜江宁身边,埋头吃着眼前的东西。她见辜江宁来者不拒地喝着那些酒,眉蹙得越发紧了。辜江宁劝了好几次,让她吃菜,见她不动,索xing一再选了好菜往她碗里堆。
散席后,辜江宁的一个哥们儿亲自开车送他俩到了大院门口。
在那个年代,十八九岁的少年拥有自己的车可真是件稀罕事,宁以沫不禁瞟了那个开车少年一眼,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客套地笑了笑。
等车走远,本来醉意醺醺的辜江宁忽然站直了身子,脸上的醉态一下子没了。
他见宁以沫一脸诧异,解释道:“刚才是装的,像吗?”
宁以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了?今天一晚上都没见你有个笑脸。”辜江宁追上她,问。
宁以沫停下脚步,犹豫了几下,还是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和那些人玩?”
“原来是为这个!”辜江宁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觉得我应该和谁玩?和考第一名那些书呆子?他们能帮我赚钱,能带我见世面吗?以沫,实话告诉你,什么知识改变命运,都是骗人的。以后的社会,是用人脉和出身说话的。”
宁以沫完全听不懂他的话,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抿唇快步往前走。
辜江宁叫了她几声,见她不应,快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你怎么也不能理解我?刚才那个开车的小子,以前就是东城胡同帮他爸爸卖羊ròu片的,现在,他们家一年都赚五六十万了,我们这些大院子弟呢?除了点人脉关系,有什么?”
“可是学生就应该好好读书,想那么多赚钱的事qínggān什么?”宁以沫义正词严地说。
辜江宁有些动怒了:“因为有钱就不用让人欺负,因为有钱就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qíng!”
宁以沫胸口大力起伏了几下,也怒道:“你qiáng词夺理!你那叫堕落!”
既然道不同,那自然不相为谋,她错开他,快步朝家那边走去。
辜江宁望着她快速远去的背影,颓丧地低下头,姿态寥落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在漆黑的夜里,幽幽地说:“因为有钱,就可以让我妈别去跟那些有钱人混了。”
第13章 我们算是扯平了(1)
自那天和辜江宁闹崩后,宁以沫便再没和他打过jiāo道了。
一中和大院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如果想要不遇见什么人,那就真的不会再遇见了。
许荔起初对宁以沫认识辜江宁这件事qíng很好奇,连番问了她好几次,都被宁以沫三言两语对付过去了。许荔她见挖不出什么八卦,之后也没见过他们有什么jiāo集,也就慢慢淡忘了。
宁以沫初二那年,一中换了位新校长,这位新校长格外重视升学率,刚上任就做了一系列能够提高一中升学率的举措,其中之一就是要求初中部也开始晚自习。
这一举措把住得远的学生弄得叫苦不迭,被迫住校。所幸一中有直达大院附近的公jiāo车,宁以沫才得以免了住读之苦。
那几年社会风气不是很好,时常有社会青年斗殴、抢劫学生的新闻见诸报端,宁志伟很不放心以沫,坚持要在下晚自习后接宁以沫。
之前,宁志伟为了给女儿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一直做最苦最累的汽车兵,主动驾驶任务最重的车辆,深入最危险的路段指挥,数度立功获奖,但是日复一日的劳累损坏了他的身体。宁以沫进初一后,宁志伟便得了肺病,常年咳嗽。辜振捷劝慰了他好几次,才让他勉qiáng答应做了比较轻松的仓库保管员。但是这一年多来,他的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倒越见衰弱,不到四十的人苍老憔悴得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