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完全照实来说,事实上,她问盛远航要不要喝水的时候,看着他不住去看窗外,又看自己眼中一片焦虑疑问的神色,她自己心底也慌,房间里又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于是她也没多想便开口道,“外面好象是在打仗,前些天日本人就在上海肆意横行,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打上海来了,这可怎么办,上海会不会成了第二个东北……”
她没有想到,正是她这一句无心之语,竟让病榻上的盛远航瞬间激动了起来,她被自己惹出来的祸吓坏了,又知道盛远航的两个女婿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得罪不起,又如何敢说出实qíng。
好在亦笙等人此刻也无心理会她,只是一心焦急的等待医生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一夜,却是谁也没有睡意,整个纪公馆内一片静默,只听着隐约的枪pào声在远处qiáng起。
张医生开门出来的时候,见到外面密密等着的众人,略微怔了一下。
“我爸爸怎么样了?”亦笙qíng急的开口问道。
“打过针,盛老先生的qíng况暂时稳住了。”他顿了顿,择言开口道。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亦笙又问:“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了吗?”
“盛老先生现在重又睡下了,刘医生在里面守着,不会有事。我理解诸位的心qíng,但现在还是不要打搅盛老先生休息为好。”
他既这样说了,众人也便慢慢的散了,薄聿铮对着张医生问道:“我岳丈的qíng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好转?”
张医生看了看不远处的亦笙,压低了声音,“少帅,借一步说话。”
却没想到,还是被她听见。
“不用,亦笙缓缓的走了过来,一双眼中有qiáng装的坚qiáng和掩藏不住的恐惧,声音听来却还算镇定,“里面那个是我爸爸,不管他的qíng况是好是坏,我都要知道。”
张医生为难的去看薄聿铮,过了片刻,薄聿铮伸手牢牢搂住亦笙,然后对着张医生慢慢点了下头。
那张医生于是只得避开亦笙的眼睛,狠下心来开口道:“盛老先生的身体已经到了qiáng弩之末,请少帅和少夫人有个心理准备。”
亦笙过了好半天,才怔怔道:“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
那张医生缓缓摇头,“即便现在动手术也是无济于事,只会让盛老先生白白受罪,请少夫人节哀……若是盛老先生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尽快帮他达成吧。”
怀中的身体,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薄聿铮既感沉重,又是心疼,不由得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
正要开口宽慰,却听见楼道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齐剑钊面色凝重的大步前来,“少帅,去打探qíng况的卫兵回来了,日本海军陆战队全数登岸,趁夜袭我上海闸北,他还带了个人过来,正在楼下等着。”
第三十六回
薄聿铮神色一凛,低头对怀中的妻子道:“你先去睡一会,我等下过来陪你。
亦笙点头,她虽心底惶惑想要留他在身边,却也明白他身上的责任和对这个国家的深沉qíng感,于是轻声道:“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薄聿铮虽心疼她qiáng撑起来的坚qiáng,却更清楚战端已开,刻不容缓,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然后松开,粘身住楼下走去。
他到了楼下,只见客厅当中坐着的正是漏夜赶来的淞沪警备司令,此刻他正与纪桓在一起jiāo谈着什么,显然也是旧识。
薄聿铮眉峰微聚,而那戴司令见他下来,立刻起身脚跟相扣。,对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钧座!”
他看着薄聿铮,脸上现出磐许绝处逢生的激动神色,z再说道: “钧座,卑职本是听着齐秘书在,想通过他找钧座想办法的,没想到钧座也在,实在是太好了……”
薄聿铮教微颔首,却是开口道:“戴司令随找到我的公馆再做称述吧。”
那戴司令虽有些不解和着急,却仍是立刻无条件的应了一声“是”。
齐剑钊闻言,立刻就吩咐备车,薄聿铮却转头对他道:“剑钊,你和战骁带—队警卫留在这里,务必护少夫人周全。”
他原打算是接妻子一道走的,也知道只要他开口,她必然会随他离开,可是如今岳丈已是病势垂危,而他们父女感qíng素来极深,他终究是不忍在这个时候迫她离了父亲病塌不得尽孝,就如同当日虽明知上海时局动dàng,却依然派卫队送她前来,而自己亦是不眠不休将手上的急件jiāo代完毕,便昼夜兼程赶了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