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景芸的眼中是深深的动容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却不想一转眼,竟看见前厅门口静静站着的那个高大身影,身姿笔挺,如山屹立,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大表哥。”
冯帅立时转头,见到了身后的儿子,他的神色似是有些激动,起身大步便走了过去,“回来了!”
冯夫人和冯维鳞听到消息,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冯夫人虽极力可知,却到底qíng难自抑,拉着儿子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又是笑,又是泪,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忙又掩饰xing的弯腰牵了曹景芸的儿子覆东教他叫“大表舅”。
小小的男孩子眼前一亮,又正是郝董的年纪,立时蹦了起来,“大表舅,你带我去找爸爸好不好?我要跟你们一起把坏蛋日本人都打跑!”
冯维鳞笑道:“先前就缠着我了,现在可算转移目标了。”
曹景芸也笑,“覆东,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你现在还小,所以每天都好好吃饭,才有力气扛枪打对子……”
“还要好好念书,造大pào把鬼子的飞机轰下来!”小男孩手舞足蹈的把他妈妈未完的话嚷了出来。
几个大人都被他引得笑了起来,曹景芸眼见冯帅夫妇的眼睛都胶着在薄聿铮身上,心想着他们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讲,便哄了儿子一起去后花园,不打搅到他们的团圆。
“你如今有什么安排?”冯帅问道。
“我刚刚见过委员长,军委会估计,日本的下一个进攻重点会是徐州,打通进铺线,以联络华北和华中的占领区,军委会的意见是让我到第五战区配合李长官参与布防。”
“什么时候去?”冯维鳞问。
“我回来看爸妈一眼,即刻便走,飞机已经准备着了。”
“这么快?”冯夫人又是吃惊又是难过,也不及多想,脱口便道,“为什么不让你和维鳞一起,偏要去最危险的地方?
“对军人来说从来都没有最危险的地方,只有国家最需要的地方,”薄聿铮笑了笑,又宽慰母亲道,“也是我自己要求及早过去的,我离开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回来,好多qíng况都需要重新熟悉,早去,才能早回。”
冯夫人忍不住又掉下泪来,还yù再说什么,却被冯帅劝住,“好了好了,这些事你瞎cao什么心?安安稳稳的在家里等着打胜战的消息吧!”
他说着,又转向薄聿铮,“既是如此,你就去吧,家里的事,我和维鳞的qíng形,都不必记挂,把自己的本分做好。”
薄聿铮看着父亲,敛正神色,郑重的应了一声“是”。
去机场的时候,因着同路,他便顺道载了曹景芸母子一程,那小覆东大概是因为玩累了,在妈妈怀中沉沉睡着,而这个小小的孩子,显然是触动了薄聿铮对远方妻儿的牵念,他的眼光,一直落在孩子童稚的睡颜上面,那样柔和。
曹景芸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轻轻开口道:“大表哥,我听姨妈说,表嫂也怀孕了,是不是?”
薄聿铮点头,本已是温和的眉目仿佛又再化柔了几分。
“你为什么不陪着她呢,至少也等孩子出世呀。”曹景芸又道,“我生覆东的时候,疼得几乎要死过去,当时一心便只想见他爸爸。”
薄聿铮停了好一会儿,才又再开口道:“她会体谅我的。”
而曹景芸看着他的侧脸,忽而笑了一笑,“大表哥,你知道吗,我之所以下决心放下你,其实就是因为她。”
薄聿铮转眼看她,没有说话。
而曹景芸继续淡淡笑着,如同追忆往事一般开口道:“我从前是不喜欢她一直的,我一直觉得她配不上你,直到那年上海战起,她所做的种种,我自问,自己并不一定能做得到。也是从那时起,我忽然觉得,也许你们这一辈子都是不会分开的了。所以,我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很快便和覆东的爸爸结了婚,那个时候并不爱他的,可是他对我很好,慢慢的也便有了感qíng,虽然不一定是爱qíng……再到后来,我们有了覆东,那便真是,这一生,我都离不了他了。
曹景芸将自己这些年来心内积压的qíng感,对着曾经那样爱恋过的人,一口气都说了出来,只觉得释然,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