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卿到家的时候,她妈妈正坐在客厅的餐桌上算账,他们这种老房子没有设计饭厅,她们家的餐桌就摆在客厅里。
顾小卿进门时顾妈妈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顾小卿走到她妈妈旁边坐下轻声问:“妈要我帮忙吗?”
她妈妈没抬头,也没有回她的话。房间里回dàng着顾妈妈按计算器的“啪啪”声,在顾小卿的记忆里,她和妈妈单独相处的时光总是这样的,压抑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良久之后忽然传来顾妈妈的声音:“小卿,你恨我吗?”
“啊?”顾小卿被问的莫名其妙。
顾妈妈的声音低低的声调几乎没有什么起伏:“这次你爸爸的事,让我知道人都是有个旦夕祸福的,我觉得有些事qíng你有权利知道。”
说到这里顾妈妈抬起头看着顾小卿继续说道:“我对你不好,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爱你,你不要恨妈妈。”
顾妈妈停顿了一下,稍微酝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19岁的时候,你外婆和你舅舅为了两百块钱把我卖给了一个农村40多岁的老光棍做老婆,你爸爸花光所有的积蓄找到我,用卖血的钱把我赎回来。从那以后,除了你爸我就谁都不相信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怀孕了。你明白吗?你不是你爸爸的孩子,我没办法爱你。你别恨我。”顾妈妈说道后来虽然语调还平稳但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顾小卿呆坐在那里,她觉得心里空空的,在心尖的地方有一种血ròu翻滚的感觉,因为太痛了,所以暂时还没有感觉。她觉得生活就像是一把钝刀,它切割下去的伤口永远不是整齐gān脆的,它总是让你血ròu模糊连筋带骨。
顾小卿呆坐良久,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大门,她肩上像压了沉重的东西,每走一步都步履艰难。她打开大门,走出去,轻轻带上身后的门,门锁发出咔嚓一声她把身后的空旷留给了自己的母亲。
顾小卿从家里出来后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她没有怨恨自己的母亲,她不是青chūn期的小女生,她已经了明白生活的无奈和残忍。她终于知道一件以前隐隐明白,今天终于被证实了的事qíng,她的母亲果然是厌恶她的。
顾小卿最后又回到了医院,病chuáng上顾爸爸还在沉睡,顾小卿坐在椅子上呆望着他,她表qíng悲伤,长久的凝望着自己的父亲,病房里总有不停歇的嗡嗡说话声,更是衬得她所在的一角气氛宁静。
顾小卿知道她的父亲是爱她的,尽管从小很少有被拥抱的记忆,记得小时候她看见唐果吊在她爸爸的手臂上dàng秋千的时候,她很羡慕回头去看爸爸,可爸爸的手臂上却挽着妈妈的胳膊。那时候她是难过的。但是从小不管她是生病,开家长会或者被学校处分了,出现的永远都是父亲。
顾小卿把脸埋进父亲放在被子外面的大手里,这一刻她由衷的感谢上帝此生让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父亲。她的眼泪润湿了父亲的手掌。
顾爸爸被她惊醒,睁开眼睛问她:“小卿,你怎么了。”
顾小卿抬起头,吸吸鼻子说:“没事。”
顾爸爸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受伤的事qíng伤心,他露出个笑容说:“傻孩子,没事,你看爸爸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顾小卿趴在她爸的手边轻轻的说:“爸,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顾爸爸抬手摸摸她的头:“这孩子也不嫌丢人,这么大了还撒娇。”
顾小卿“嘿嘿”笑了两声,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父女两安静的待了一会,顾小卿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似有所感,忽然心跳加快起来,拿出电话一看果然是欧临钰打来的。
欧临钰是在昨天早上走出医院发现自己没有车坐的时候,才开始想起顾小卿。前天一晚吴乐清的qíng况一直都很凶险,几次烧到40度以上,欧临钰一直守在她身边提心吊胆的照顾着,直到凌晨的时候吴乐清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医生才终于宣布她脱离了危险期。
欧临钰自己打车回家,没看见顾小卿。当时他没太放在心上,现在的他没有jīng力去顾及别的东西,他知道那天自己过分了,但他知道有些事qíng是隐瞒不了的,而他也无力去改变自己。
欧临钰抛开思绪,把自己收拾gān净又匆匆赶回医院。经过一天一夜吴乐清的病qíng渐渐稳定下来,开始想吃一些东西。
欧临钰喂着她喝了一些外婆家里小保姆送来的jī汤。吴乐清喝完后欧临钰扶着她躺下,欧临钰正要起身,吴乐清拉住了他的手:“临钰,回去睡觉。”吴乐清低低的说。欧临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