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看到一本舒婷诗集,孟繁星略略失神,眼前又浮现起那个明媚的下午,林之若在语文课上朗诵骀谩爸孪鹗鳌钡难樱呋氐雌鹚统猎枚盅锒俅斓纳簦?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qíng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
这些远远算不上缠绵的诗句,从林之若的口中吐出,却听得孟繁星心魄摇动,qíng难自已。
课后,程辉故意捏着嗓子,在林之若身旁高声吟诵:“我如果爱你,就要像攀援的凌霄花,紧紧地缠住你的身体;我如果爱你,就要像痴qíng的鸟儿,每天为你演唱同一首歌曲……”
林之若果然被吸引,回身道:“舒婷是我最喜欢的当代诗人,拜托你不要糟蹋她了。”
程辉作鄙夷状:“竖子不足与谋!口味这么低下,喜欢这些唧唧歪歪的女诗人,整天qíng啊爱啊,目光短浅,幼稚低级。”
林之若微笑:“那么男诗人都目光远大,成熟高级了?请试举一例。”
程辉高吟:“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并附上铿锵有力的点评:“这才是一个真正诗人沉重的反思。剥去社会温qíng脉脉的面纱,揭露现实赤luǒluǒ的虚伪。”
林之若反驳:“这两句话,只是诗人反思人生社会的过程,不是结果。诗人自己就是矛盾的。”她引用北岛的另一首诗来佐证:“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不待程辉搜肠刮肚设辞反击,林之若乘胜追击,趁热打铁:“见到卑鄙就否定高尚,见到破灭就否定理想,那是不成熟的表现。真正的成熟,是否定之否定,是看山还是山,是绚烂归于平淡,是明白在生命和文明的终极高度上,‘高尚是高尚者的通兄ぃ氨墒潜氨烧叩哪怪久D惺嗣窍不锻纯喾此迹穸ㄒ磺校讲皇巧剑皇撬淙挥衅浼壑担屑父龇此济靼琢耍靠纯此亲陨钡钠德剩肴擞诩河谏缁崦裆烤褂泻卫妫颗嗣敲栊锤星橛胱匀唬辽俅嗣敲赖南硎埽睦嗣嵌哉嫔泼赖淖非蟆K侵泄倘挥械氖浅鲇谟字桑腥耸且蛭嬲某墒欤抢斫庵系难≡瘢纯嘀蟮钠骄病!?
程辉终于逮住机会:“原谅我智力有限,不能理解你的哲学论述。请举例说明你所谓的‘理解之上的选择,痛苦之后的平静’ 。”
林之如不假思索,张口道:“山花千万朵,游子不知归。月在青天水在瓶,人间有味是清欢,一沙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停,停!”程辉抗议:“这些都是男诗人写的啊。”
林之若微笑:“局限于男女之见,正是你不够成熟的表现。岂不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法非男非女,道在乾坤之前,天堂不论夫妻,科学没有国界,真理乃无二之法,何况xing别乎?”
程辉恨恨地道:“一口气说这么一长套,小心氧气不够,憋死你。”
林之若大笑:“为了将就你的程度,我用舒婷来答复北岛。听着,”她抽起孟繁星放在桌上的舒婷诗集,翻到中间一页,高声朗诵:
“不是一切呼吁,都没有回响;
不是一切失却,都无法补偿;
不是一切深渊,都是灭亡;
不是一切灭亡,都覆盖在弱者头上;
不是一切卑鄙,都可以实现yù望;
不是一切高尚,都将会变成凄凉。
……
不,不是一切,都像你说的那样! ”
程辉没有意识到林之若擅自加了两句,又篡改了诗句的前后次序,听到这样浑然天成琅琅上口的反驳,垂头丧气,举手投降。
看来单就斗嘴而言,林之若终究还是略胜一筹。孟繁星把玩着书,想起程辉把它从林之若手中夺过来扔回给自己时气鼓鼓的样子,不禁微笑。
他随手翻开,突然怔住了,只见本来空白的扉页上,不知谁用铅笔画了一幅漫画。一个梳马尾巴的女孩坐在窗前,凝望着窗外。她的视线之内,一个男孩手cha着兜,在江水边散步,侧影竟然和自己颇为神似。风chuī动他的衣角,江边数jīng芦苇,天上几缕微云,淡淡勾勒,却极为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