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做都做了,我又不想一死谢罪,我还想活着,我也就原谅我自己了,当然,别人可以不原谅我,可以来找我报仇,尽管来吧,打的过我就把我的人头取走,打不过我就有多远滚多远,别在我面前讨嫌。”
“沈银灯这件事,我没什么好为难的,拿不到妖力,以半妖之身活着,不被人杀死也会像人一样老死的,从知道她是赤伞开始,我就下了决定了。我和沈银灯,谁也不是好人,她想我死,我想她死,各凭己力,愿赌服输。这就好像我们藤,为了争阳光争水分争空气,难免遮掉那些枝gān羸弱的——你们人是扶老携幼帮助弱者,我们妖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
原来如此,让她这么一说,自己先前的那些担心颇有点杞人忧天和自作多qíng,也许真的是道不同吧。
一时无话,风突然大起来,掀起毯子的一角,秦放低头去帮她掖,司藤看着秦放,心口微微一暖,说:“其实,你现在离开我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你之前一旦距离我远些,容貌会发生变化,是因为我妖力太弱,不能支撑你血气如常,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秦放沉默了一下:“不是还有第五件事吗?我听到你问苍鸿观主的话,第五件事,是不是去找……另一个司藤的……尸骨?”
第③章
看得出与沈银灯的妖力相融是一件颇为不易的事,司藤渐渐疲倦,不再与秦放讲话,偶尔会拉一下毯子,似乎极冷,有时又眉头皱紧,唇色苍白如纸。
普通人哪怕是输血呢,都要血型相配,她这贸贸然拿走沈银灯妖力,果然也不是即取即用这么简单,秦放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陪她坐着,见她捱的难受,也问了一次要不要紧,司藤含糊着说了句:“就像高烧吧,捱过就好了。”
夜色转浓,他扶着椅子,困意渐渐袭上心头,半醒半睡间,忽然听见司藤叫他,似乎是让他回屋去睡,秦放倦极了,只是摇头,又趴着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楼下门响,一个激灵醒转,这才发现天已略白,摇椅上是空的,自己的身上却披着那chuáng毯子,这才省得司藤叫他的场景并不是梦。
他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走到栏杆边,颜福瑞正在院子里收拾手里的提篮,听见动静抬头看他,又怕吵着别人,小声说了句:“我去给瓦房烧纸。”
哦,对,瓦房,那个小鼻子小眼的娃娃,秦放心里忽然空落落的,说了句:“我跟你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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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福瑞的提篮里,装了两刀huáng纸,两个馒头,简易包的香,塑料小手枪,玻璃球,还有小孩儿穿的旧衣服,时候还早,寨子里静悄悄的,两个人沿着青石板往高处走,走着走着颜福瑞就伤感起来,絮絮叨叨地一直说话。
——我们瓦房啊,年纪还小,又没上学,成天跟我出摊,都被小混混们带坏了,张口闭口就骂人,每次都被我扇,早知道他只能活这么久,我说什么都不打他的。
——我捡他的时候,他被人扔在房子后头,猫崽儿一样大,你说这做父母的也没良心,养不起就别生,生了怎么着也好好养啊。
——司藤小姐说瓦房是叫赤伞给吃了,那得多疼啊,那时候我待在潘祈年道长屋里,他的宝葫芦,忽然摇啊摇的,我看着觉得奇怪,心里还挺乐呵的,我都不知道那时候瓦房正遭罪呢……
说着说着颜福瑞就呜呜哭起来,秦放心里难受的很,他帮颜福瑞把篮子拿过来提着,一直劝他:“事qíng都已经了结了,节哀顺变啊颜道长。”
不知道劝到第几次,前头远远的,石板上响起了滚轮的声音,不知道是谁赶早行路,走的近了,才发现居然是苍鸿观主一群人。
一行人七八个人,提行李的提行李,拖滚轮箱的拖滚轮箱,想想也是,道门的事已经结了,多留也没大意思,起的这么早,兴许是刻意想避开司藤这边的人?也是巧了,撞个正着。
经过这么多事,秦放对道门也实在谈不上什么好印象,他侧了侧身子让出条路,待苍鸿观主等人都过去了,才示意颜福瑞继续走。
才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喊声:“秦先生……秦放!”
回头一看,是苍鸿观主的那个徒孙王乾坤,跑的气喘吁吁,道士髻歪的跟比萨斜塔似的,到近前拿手撑着腰,缓了好久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