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_作者:唐七公子(133)

2017-04-23 唐七公子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但那不是她的笑。

  可她怎么知道那不是她的笑?关于她自己她又了解多少?截止到去年十二月为止,她的所有记忆甚至都不是她的。

  也许她曾经也那么笑过,只是她忘了。

  她突然想起来聂非非给她留下了什么。傍晚时褚秘书告诉她,如果她有更多的东西想要知道,需要等聂亦回来。睡前她的确是太累了,忘了她其实不用等聂亦回来。那支录音笔里还有半段故事她没有听完,很可能那里边就有她想要的答案。

  院子里刮起狂风,窗户没有关好,敲击窗框的声音有点可怖。

  她在chuáng上坐了一阵,抬手打开台灯,从抽屉里取出录音笔,戴上耳机,按开银色的按钮。

  风更大了,窗户猛烈拍击窗框,闪电斜划过天空,瞬间的白光将整个房间映得敞亮。她起身去关窗户,左耳里塞了耳塞。

  录音笔外风雨大作,录音笔里的世界却宁静平和,女孩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海波的柔软意味:“……我有没有说过,我妈写诗虽然秉承新月派遗风,她的男神其实是叶芝。叶芝的长诗短诗她都熟悉。只可惜这爱好没能熏陶到我,这么多年我也只知道叶芝的一句诗。”她停了一会儿:“‘这个世界哭声太多,你不会懂得。’”窗外有雷声轰然响过,她轻声叹息:“多伤感啊。”感伤的叹息后,那女孩停顿了足有十秒钟,才道:“但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有这么多的悲伤,这片陆地和海洋每天都要上演这么多的离别和死亡……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释然,我只是希望就像诗里那样,聂亦,这些哭声和悲痛你都不会懂得。”录音笔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静默,就像突然屏住呼吸,或者突然屏住哭泣,好一会儿,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你教我人生不能往后看,可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三年前我没有参加老宅的那场派对,没有从你的人生里走过,可能现在你会更好。像三年前那样,对这个世界没什么qíng绪的你才能让我放心。可这是一个悖论。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你能明白普通人感qíng世界的丰富,希望这种丰富能让你更加幸福,但当你真正领会了它们时,却要承受这种领会带来的痛苦,我该怎么办呢?那句话是谁说的来着,说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想要得到的得不到,一是想要得到的得到了。说得真好,是不是?我不能想得知我离开后,是不是会有那样的瞬间,你想起我。”那声音硬咽起来:“你会想我是有多狠心才要给你和雨时这样的悲剧,可聂亦,我不能不。我最怕看到你难过,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的人生……”似乎终于不能再说下去,有很长一段时间,大概一分钟,只能听到海cháo的起伏,良久,听到女孩低叹:“好啦,还是让我们来说些开心的事吧。”决定要说开心的事,似乎她就真的开心起来,就像刚才那些悲痛都未曾发生,那女孩喃喃:“那些开心的事,唉,聂亦,我讲到哪儿了?对了,我们婚后……”

  02.

  婚礼定在10月7号,huáng道吉日,天气也好。

  观礼人只邀了两家至亲好友。感谢我妈和聂太太,整个婚礼安排出了一种她们处女座特有的用严谨肃穆。

  但我感冒这事实在恕她们无力掌控。

  我妈优心忡忡:“如果jiāo换戒指时你突然流鼻涕怎么办?要那样你说聂亦他不会当场悔婚吧?”

  我边抽纸巾揭鼻涕边给聂亦发短信:“不知道,我问问他哈。”

  过了五秒钟,我妈催我:“聂亦怎么说?”

  我给我妈念短信:“他说没事,他给我带包纸巾。”

  我妈拧眉:“他鼓励你在神前簿鼻涕?神前俱鼻涕这像话吗?给你拍的结婚纪念册,聂亦给你戴戒指时你在擤鼻涕,这样的画面你能接受?”

  我想象了一下,说:“并不能,可,能怎么办呢?”

  我妈神色严峻,好半天,道:“要美,要忍着。”

  我考虑了一下,说:“可我要忍不住怎么办?”

  我妈表qíngjīng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摆手沉重道:“那就实在太丢人了,以后我们就别往来了吧。”

  我充满敬意地跟我妈说:“我真是您亲生的啊。”说完又打了个喷嚏,赶紧拿纸巾捂上。

  化妆师第N次给我补完妆后,脸上洋溢出一种chūn满人间的仁慈笑容,柔声和我建议:“聂小姐,擤鼻涕时不用那么大幅度,来,我教您怎么既能擤好鼻涕又不伤害鼻子这部分的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