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问过的所有这些出其不意的问题,这些模棱两可的问题,这些不知是刻意还是随意的问题,没有一题能让人轻松作答。什么样的答案才合他心意,我不知道。他的确说过让我们试着开始一段正常的、能爱上彼此的婚姻,可怎么样爱上他才是合适的速度,我不知道。
但那一瞬间我有点想破釜沉舟,我说:“如果我说你从来……”
他看过来。
那个被他拒绝的夜晚突然浮现在眼前,我立刻截住话头。
言语是罪证,若我坦白,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会是什么结果?我太想要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他问:“我从来怎样?”
我将棒棒糖含在嘴角,含笑半真半假道:“从来特别啊,这世上我也就指望着你给我买潜水器了,你当然最特别。对你好点,想着我的好,你才能多投资我的艺术人生不是?”
他静了好一会儿,抬眼道:“就因为这个?”
我说:“不然呢?”
他看着远处匆忙来去的人流,良久,很平静地说:“我希望我是特别的。”
棒棒糖掉下来,我呛在那儿,咳着说你等等……
但他已经再次开口:“你说过你会试着喜欢我。”
我卡了壳,结巴着说:“我……我说过?”
正巧有工作人员走近来提醒时间,他将搭在椅靠上的外套拿起来,就要起身随工作人员进人登机通道,我手搭在太阳xué上说你等等你让我想想,他已经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站在我跟前,我抬头望着他,他垂眼看了我一阵,突然笑了一下,一只手搭住我的肩,微微俯身:“你是该想想。”顿了一下,靠近我耳边:“结婚前你答应过我的话。聂非非,你都好好想想。”
03.
聂亦离开时留下的那番话,工作之余我想了很久,得有一个月,但还是没能想得十分明白,迫不得已打了个电话给我妈。
我问我妈,要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事你是该想想,还得好好想想时,这人是想表达什么?我妈刚从一个近代诗歌沙龙上回来,思忖了两秒钟说,从诗歌的角度来看,得想想,还得好好想想,这是重炼句,爱好炼句、炼意、炼道理的只能是他们哲理诗派了,所以这人要么是个哲理诗人,要么爱哲理诗人,跑不了。
我就感觉我这事无论如何和他们诗人是聊不下去了。
康素萝看出我的烦恼,主动来找我谈心,那时候工作前期筹备告一段落,我俩正好休整。
这次城市宣传资料更新项目许书然总牵头,城市海报方面我负责水下这一块儿,成名多年的风光摄影师郎悦负责人文风景这一块儿。第一周许书然就过了我们的提案,接着大家伙儿领着美术和摄影开始马不停蹄看景,今天他们宣传片的美术概念图终于定稿,让我和郎悦有了个总体项目审美的大方向把握,下周差不多就能各自圈地开拍了。
因市里找了聂氏和谢氏赞助,资金实在充足,因此大家住得也好,红叶会馆前园整个顶层都被包下来以做项目组安榻之用。故而是夜,我和康素萝得以在康二一向心仪的红叶会馆森雨林吧促膝长谈。
森雨林是会员制,除了会员只向顶层住客开放,一向人少,是个密谈的好地方。
我喝着闷酒跟康二说:“其实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我小心过头,目前可能表现得像是喜欢他的钱多过喜欢他,违背了之前我说过的要开始跟他培养感qíng的诺言,让他不太高兴。可这诺言……这诺言我也有点记不清,我感觉那时候是他说的来着,但就算我真是爱他的钱还没进入新婚状态,他能在乎这个?他不像是会在乎这个的人。可如果真是这意思……你看他这是不是在邀请我……其实可以更进一步?是说我能名正言顺地关心他,适度地表现出对他的喜欢,还能更大胆地揩他油吃他豆腐?”
康素萝一脸迷茫,但是频频点头。
我继续喝着闷酒,说:“第二种解释,那就是我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所以他让我好好反思反思。说起来……他是让我想想婚前答应过他什么,可婚前我答应过他什么了?我答应过不对他出手吗?开玩笑。”我大手一挥:“这绝对没有的,那时候我还特意提醒过他,我是个本能生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对他这样那样,让他想清楚了再决定这婚结不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