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亦低头笑了笑:“哦,这种事我不太明白。”他顺手将报告签字递给褚秘书。
将笔尖cha进笔帽里时,他突然抬头问褚秘书:“你说,非非她有没有想让我痛过?”
褚秘书看着他:“你从没有辜负过她,她不会那么想你的。”
他却闭了闭眼:“你忘了……”他靠在沙发里,轻声道:“我辜负过她,我给她寄过离婚协议。”
褚秘书哑然。
他安静地问他:“那时候是你给她打的电话,告诉她我打算和她离婚的事。一直没有问你,她在电话里听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哭?”
褚秘书回想起那通电话,窒了窒,只道:“您知道的,她很坚qiáng。”
聂亦却摇了摇头:“她不坚qiáng。”
褚秘书看她将头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回忆:“其实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给她打过电话,她喝醉了,哭得很伤心,问我为什么不要她了,说她觉得很难受,我那时候……”
他没有再说话。
褚秘书叹息了一声,走过去将工作台的灯调暗,低声道:“你休息一会儿。”
待他开门时,突然听到聂亦开口:“把徐离菲留下来那支录音笔给阮奕岑送过去吧,可能你说得对……”他停了停:“即使有恨和埋怨,她大概还是希望能将自己的遗物留给他。”
褚秘书应了声好,关门时看到聂亦将沙发调向了对窗的方向。
今晚窗外又一轮圆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月圆时该是同亲密的人团聚的时刻。
但对某些人来说,在这圆月之下,不要说人长久、共婵娟,就算是想要一点同亲密的人天涯共此时的遗憾,都得不到。
看着窗外的月光和聂亦的背影,褚秘书感到了一点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第三幕戏 END)
第四幕戏 补白
聂非非的很多事聂亦都知道,譬如她小时候调皮得不行,一岁学步,两岁多爬树,三岁时拎着个玩具水枪追得家里的小松狮满地跑,四岁时拿大堂里的装饰花去追求住同家酒店的漂亮小哥哥。那是聂非非的妈妈郑丹墀女士告诉他的事。
聂非非的很多习惯聂亦也都知道,她紧张时会重复同一个动作,害怕的时候话会很多,难过时会待着一个人哼歌,真正伤心的时候,她会躲起来哭。同样的笑容在她脸上可以有两种含义,极致的开心和极致的伤心,要想分辨清楚,当她笑的时候就要去看她的眼睛。除了她紧张害怕时的习惯,其他所有那些,都是聂亦自己观察到的事。
还有聂非非喜欢听的歌聂亦也全都知道,《Eversleeping》《海上花》《城里的月光》《暗涌》。聂亦记得聂非非学着王菲唱“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时的模样,垂着头微敛着眉眼,嘴角带一点点轻慢的笑,那种冷淡疏懒的样子让人想起一切冰冷却柔软的东西:初chūn的融雪,经霜的红叶,冬夜的月光;那些东西都很美,同她一样。但多数时候她唱着唱着就会破功,会挑着眉胡乱哼哼:“哎呀,我忘词了。”
聂亦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打开chuáng边的唱机,转身给自己泡了杯茶。
再回到聂亦的办公室时,褚秘书听到里边飘出隐约歌声。虽然半小时前他叮嘱了聂亦休息一阵,好为十点半的视频会议养足jīng神,但他也预料到了他多半不会听他的。正待敲门,室内的歌声蓦然传入耳中:“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褚秘书握拳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中。那是聂非非的声音,是聂非非唱的歌。褚秘书想起来有一年聂亦的生日,聂非非别出心裁地将自己所有拿手的曲目录制了一张唱片送给聂亦,聂亦很喜欢,复制了好几份,备在手机里、车里,还有办公室的唱机里。
聂非非走后,聂亦有一阵过得很不正常,将自己锁在聂非非的病房里,拒绝和外界做任何沟通,病房里唯一的声源是聂非非的歌声。聂亦身体倒下来被送进医院后,聂非非的妈妈去那座半山庭园收走了所有有关聂非非的东西,包括那张唱片。虽然还有备份,但等聂亦出院回来后,并没有再听到他播放那些歌曲。
褚秘书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敲门进去。他不知道聂亦为什么又开始听这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