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_作者:唐七公子(32)

2017-04-23 唐七公子

  我隔着几米远,微微眯着眼看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客人。赫本头,粉色嵌银色的条纹短裙,这姑娘真是漂亮得没话说,我说:“简小姐,早安。”

  简兮旁边还站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青年,穿暗紫色T恤配浅色长裤,长得不错,但不知为何看我的眼神却带点儿yīn森。

  简兮眼角微红,像是刚刚哭过,脸色有点儿白。青年沉声:“兮兮,我去和聂亦……”却被简兮打断:“不用,聂因,真的不用。”坊间传闻聂亦有个不学无术的堂弟,估摸就是此君。

  简兮看着我,挤出一点儿笑容来,笑起来嘴角现出一个梨涡,更添伊人风采,她声音甜软:“聂小姐,一大早就登门拜访真是过意不去,只是昨晚有些醉酒,今早醒来头疼,聂因带我来沐山散步,顺便过来看看聂亦。”说话礼貌周全,进退得宜。聂亦的妈妈那么喜欢她,总是有点儿道理。

  我说:“我也是来借住一晚而已,聂亦可能过会儿就回来,你们等等。”

  聂因冷笑道:“借住一晚?”眼睛里直冒火:“你那身是我哥的?”

  我没想通他为什么生气,我说:“对。”

  他说:“你!”

  我说:“帽子也是你哥的,拖鞋也是。”

  他怒道:“你还没有进我们聂家的门!”

  我想了想,问他:“你是不是不认同我?”

  他冷声:“当然不认同!”

  我说:“好吧。”

  他重复:“好吧?你那是什么反应?好吧?”

  我惊讶,问他:“不然呢?”

  他说:“我不认同你,大伯母也不认同你!你是一个入侵者!”

  我踌躇地看了他一眼,问他:“我应该哭吗?”

  简兮在一旁低声劝聂因:“你别这样,路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知他们路上达成了什么协议,聂因却没再出声。简兮勉qiáng对我笑了一下,像是难以启齿,终于还是开口:“聂小姐,能不能单独和你聊几分钟?”

  康素萝早就给我定xing,说我这人欺硬怕软,聂因那种直来直去的怒火我知道怎么对付,但简兮这样的做派我完全没法儿拒绝,正要点头,外门突然被推开,聂亦一身运动服走进客厅,边拿毛巾擦汗边抬头向我说:“非非,水。”

  我一瘸一拐地去给他拿水,他愣了一下:“忘了你脚崴了,我自己来。”

  我一瘸一拐地退回去。

  客厅里氛围古怪,聂亦却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喝水。良久,他将杯子搁下来,毛巾搭在脖子上,淡淡地和客厅里聂简二人道:“你们和她不熟,没什么需要单独谈的。”

  简兮柔声道:“没有什么特别要谈的,只是聂小姐人看着就很好。”轻声道:“阿姨那边我也劝过。”她努力笑了一下。“再说聂小姐嫁过来,以后也总是会熟起来的。”

  这期间聂亦一直没说话,像是很认真在听她说什么。简兮话落的时候,他平缓道:“以后你们也不用熟起来,就这样吧。”

  这场谈话到此结束,像是隐含了很多信息,又像是什么信息都没有,我站那儿脑子里一直飘问号。

  聂亦扫了我一眼,问我:“吃过早饭了?”

  我点头。

  他说:“那让司机直接送你去医院。”

  直到我走,聂因和简兮还一直待在客厅里,而我突然想起来,曾经好像的确从童桐那儿听过那么一耳朵,说聂亦聂因简兮三个人从小一块儿玩到大。聂因刚才说,我是一个入侵者。

  入侵者,这个词语有意思。

  09.

  我们家最有智慧的女人其实不是我妈,是我奶奶。但我三岁没到她就过世了。

  聂非非这个名字就是我奶奶给我起的。

  我奶奶是个传奇,我爷爷是她的第二任丈夫,比她小十岁。我出生时我奶奶已经六十多岁,她跟我爸说,她活到这把年纪,才悟出人生有很多非其不能、非其不可的事qíng,譬如《淮南子》里说“非澹泊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宽大无以兼覆,非慈厚无以怀众,非平正无以制断”。很多人觉得非其不可是种选择,其实非其不可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因果,且是一对一的因果。所以她给我起个名字叫非非,说世间所有的“非”都含在它唯一的“是”里,所有的“果”都含在它唯一的“因”里,所有的结束,其实唯一的那个开端都早已给出了预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