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南_作者:乔牧木(162)

2017-04-23 乔牧木

  那是自由的,无忧无虑的,说青chūn像龙卷风,一点都不假。

  素盈并没有纠结于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始了她漫长的陈述。

  她说话声音像谢橘灯第一次听她说话那样,带着身为旁观者的冷漠,尽管讲述的是自己的故事:“因为我十六岁就被人拐跑了,我不甘心在大山中,当时有一个人yīn差阳错到了我们寨子,然后我跟着他跑了。”

  谢橘灯想象不出那是怎样一种qíng况。

  “我们山寨和对面的山寨,世世代代联姻,极少有人会出去那边,如果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会被打出去,用好听的词讲,人们的xing格淳朴,热qíng,原始,不好听的,就是愚蠢,自大,固步自封。”

  谢橘灯灌了自己一口酒,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充分的表现了一个优秀的聆听者,到底应该有怎样的素质——让对方知道你在听她讲话,让对方觉得她被重视,不喧宾夺主。

  “我努力去遗忘他的名字,因为他带来的伤害太大了。”

  “什么伤害?”

  “他把我给卖了。”素盈嘴角上扬,却有种下垂的沮丧,带着一瞥无可奈何,叫人心中为她疼了一下,“我那时候……还不到十七岁。”

  “你……”谢橘灯好像有些明白素盈之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素盈看着她的表qíng,轻轻一笑,好像魂不在身上,“你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谢橘灯心中真是觉得这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命运总是在各种各样的捉弄旁人,根本不讲理由——或许是讲的,素盈最开始选错了,命运便安cha这样一个笑话给她,让她的路扭曲。

  “你不怕,我当初却是很害怕,当时也是他给我过生日,然后请我喝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觉得有些难喝。啤酒太苦涩了,白酒却又烧胃,从喉咙一直烧到心脏。”

  “那一次,他给我下药了,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了。”

  谢橘灯听的心头一惊。她二十年的生活虽然坎坷了些,却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qíng,那是只在今日说法里有过的传闻,没想到会发生在素盈身上。

  她刚才说不怕,这时候却是浑身上下如同被凉水泼了一样冰冷。

  她还是怕的。

  “我后来知道,这人是个老板,姑且不论是什么老板,我都称他为B,之前那位称之为A。”素盈吐字清晰,丝毫不见醉意,眼中是冷月,“这位我跟了不久,因为他爱打人,也就是你们说的nüè/待,我在他手里待了三个月,想过逃跑,从二楼的卫生间跳下去,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之后伤筋动骨一百天……”

  “什么?”

  “伤筋动骨一百天啊。”素盈那双寒潭一样的眼睛撞入了她的视线,“我的腿被打断了,扔在了医院里。”

  小客厅出现了不多时的死寂。

  素盈勾起一抹笑。

  她不高,在谢橘灯看来只有一米六多一点,平日里穿着平跟鞋,走路也从不趾高气昂,没有给人什么纡尊降贵的感觉,和她的长相不太相符。毕竟富贵人家养出来的金丝雀,总是难免带着一点娇蛮任xing。

  素盈从长相上看像是金丝雀,从她的经历上听,却更有种狗尾巴糙的即视感。

  那是任凭生活风chuī雨打,也“从流飘dàng,任意东西”的一样事物。

  谢橘灯彻底变成了一个聆听者,不再试图询问素盈任何问题,因为她感觉自己无法承受那种沉重。问的越多,也就越有代入感,最后难免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叫这“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破坏现在看起来平平静静,实则摇摇yù坠的生活。

  ☆、故事

  醉酒的人,故事难免说的颠三倒四,素盈好像一下子从刚才的清醒变作了现在的语无伦次,她暂时将她的A忘记了,眼神变得朦朦胧胧,说起了自己还在寨子的时候的生活。

  "我那时候饭都吃不饱,家里我是老大,下头有三个弟弟,但凡有点吃的,肯定先紧着他们,他们小么,又是男娃,自然要比我待遇好一点。"素盈说的若无其事,好像这不公平的待遇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所以他提出来要带我出来,我其实还是很高兴的,自小到大我没有出过山村,总想着外面的世界肯定比那里好,再怎么也比在家里qiáng的多,最后还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给了我妈--毕竟在外边有收入,比他们这些一年到头靠天吃饭的人来的容易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