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回到家吃饭,给小橘灯煮了点米粥喝,糯糯的,但橘灯喝进去不多时又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哭。
她把钱攒到手里,抱着孩子就去医生家里了。
后来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她一天一夜都没有睡觉,头昏脑涨的陪着小橘灯。
在医生家里只有一些消炎药,还有退烧药,她磨碎了放在热水中,一勺一勺的喂给小橘灯。小橘灯可能身体实在太难受,喝一口,吐一口,最后谢怀还是qiáng硬的给她喂。
因为如果心软就不喂,qíng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放过了她,一天之后,谢橘灯的高烧终于退下去了。
后来的那些时间,她都是带着谢橘灯出去做活,把谢橘灯放在田地头,每锄一垄再回来,都会看到谢橘灯在对她笑。
还是那样的空旷,泛huáng,但中间,出现了一抹阳光。
年轻是什么?
年轻就是一场梦,时间到了,梦就醒了。
这场梦谢怀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因为她根本没有青chūn。
人人都想做金凤凰,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谢怀曾经想努力就能得到一些东西,但先是家庭巨变导致父亲丧失劳动力,母亲没办法劳动,只能她休学顶上去。在合作社替父亲gān活攒工分,换吃的拿回家里养活一家人。
后来就是嫁给赵展,两人谈不上什么感qíng基础。当初谢怀的父亲出事,是赵展的父亲在旁边拉了一把,之后两家孩子觉得年龄差不多,然后就等着时间结婚了。
没有感qíng并不算什么,生活本身也不会因为没有感qíng而活不下去,只会因为穷而过不下去。一代又一代人就这样过来了,没道理自己过不来。
痴心妄想和奢望早就抛在了脑后,自我意识湮灭,独立的概念也从未传播到这里。所有的行为似乎都变成了“到了年纪就该做某件事,然后顺理成章”。
结婚,生子,养家,变老,脖子上戴着圈套,然后吭哧吭哧往前走。
结婚于她而言是一种对家庭的拯救,对赵展来说是生活的继续。
传宗接代,成家立业。
这么简单直白,这么无qíng。
感qíng,那是她周围人都没有出现过的东西,一对老人,扯了一丈红布,拍了结婚照,宴席请了乡里乡亲,坐上婆家来的驴车,就算是嫁人了。
赵家问过这孩子的来历,当谢怀轻描淡写的说这是她捡的之后,赵家松了一口气。
不是娶的破/鞋。
劝过谢怀把这孩子送回家,或者送人。
谢怀已经养了一年了,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人送走?
赵展很不满,谢怀就很努力的做农活,少说话,减弱存在感就不会遭受那么多非议,村里人对赵家都指指点点,说她脑子有病。
谢怀安然接受,不去反驳。她只知道那是她捡回来的,就是她的责任。
因为当时谢橘灯对她笑了,小拳头握着她的手,让她再也没办法放开,任由这个孩子自生自灭。
那是残忍。
谢橘灯六岁那年该上学了,谢怀送她去了村里唯一的学校,送到了一个年轻的老师手里,告诉她要好好学习。
谢橘灯在陌生的环境里,如何与同学相处已经不再是大人的事qíng了。
谢怀知道自己不可能护着谢橘灯一辈子,到了正确的时候,便要放手让孩子自己去往前走,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掉了眼泪也要自己擦。
当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她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只能按照自己的成长轨迹去摸索。不懂得什么叫做女孩子要富养男孩子要穷养——她连富养的条件都没有,这样跌跌撞撞的积累经验,期待谢橘灯会是这个山村里飞出去的金凤凰。
赵展这时候从市里回来,告诉她自己要开个店铺,需要人手。
只有谢怀是出力并且可以不掏钱的。
谢怀跟着他,开始了新的,也可以说是周而复始的生活。
谢怀虽然忍气吞声,却从不会教育谢橘灯遇上什么欺负都要忍耐,在家里谢橘灯闷声不吭,但遇上了什么欺rǔ和叫骂,嘴笨没办法骂回去,就会打回去。
生活素来如湖面,沉静之下有着隐藏的忧患,或者有尼斯湖水怪,随时随地将人拖至深渊,不再呼吸。
到了谢橘灯六年级的时候,谢怀仍然没有怀上孕,这一年谢怀已经三十岁了。
三十而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