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圆圆只道苏扬要求高,嫌钱总不达标,继续为她张罗相亲,把各种海归博士、公司高管、私企老板塞给苏扬过目。苏扬推托不掉,又勉qiáng应付了两次。苏扬无法说服自己,她做不到仅为了安稳去和一个没有感qíng基础的男人一起生活。爱qíng在她的生命中太重要了,并且在经历过沧海桑田后,她眼中哪里还有别的男人?
每年清明,苏扬都会去扫墓。第三年chūn天,苏扬照例带米多去扫墓,却意外地发现墓碑前已有一束鲜花。白色马蹄莲与huáng色康乃馨,衬着糙绿植物。花束十分新鲜,花瓣上还留有水珠。
献花者会是谁呢?多年不见的父亲?素未谋面的姨妈?似乎不可能。苏扬想来想去,想不到这样一个人。
清明节后的第二天,苏扬加班晚归。待她赶到幼儿园接米多,天已全黑,只有一间教室亮着灯光,依稀传出说笑声。
苏扬走进去,瞬间就愣住了。一个男人正一边抱着米多逗她玩,一边同老师谈笑。从他的背影苏扬已经认出他是谁了。可当他转过身来时,苏扬还是惊诧于命运的离奇,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李昂,他是如何找到她们的?
苏扬快步走过去,将米多抱过来。
“米多妈妈,这位李先生说是你的朋友,你认识他吗?”老师笑着,像是例行公事地提问。不用想,李昂一定已经通过jiāo谈树立了可靠形象。
“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不过已经很久没见了。”苏扬表qíng淡淡的。
“好,认识就好,快带孩子去吃饭吧,我也好下班了。”老师笑盈盈地送他们出门。
他们站在夜色中,一时无话。
米多兴奋地举着手中的玩具,说:“妈妈你看,叔叔送给我的!变形金刚!”
苏扬没有笑,对女儿说:“妈妈同你讲过,不可随便拿别人东西,快还给叔叔。”
米多不qíng愿地垂下头。李昂微笑着说:“苏扬,一个玩具而已。”
“你想怎样?”苏扬抬起头,目光中有疑问。这些年来独自带着孩子生活,让她变得坚qiáng而警惕。
李昂看着苏扬。三年了,她几乎没有变化。眼神纯澈,神qíng淡然,面庞因辛劳而略显清瘦。没有化妆,没有戴首饰,穿黑色棉T恤,牛仔裤很旧,洗得发白。眼前这个单身母亲依然还是他记忆中的年轻女孩,简单、朴素、安静,对人有戒备。
他说:“我想和你谈谈。”
他们去附近的餐厅吃晚饭。李昂点了丰盛的食物。米多甚为欢喜。苏扬却心事重重,吃得很少,也不说话。米多吃饱了便跑去餐厅里的儿童游乐区玩耍。
李昂远远望着米多,轻声叹道:“她长得真像她爸爸。”
苏扬克制着,泪水却在兀自汹涌起来。李昂递过来手帕。苏扬没有接,直接拿起面前的餐巾纸匆匆擦了几下,很快把眼泪忍回去。
李昂问:“你们一直都没有联系?”
苏扬轻轻摇头,没有作答,只是望着米多玩耍。
沉默片刻,李昂说道:“我从美国回来之后,找不到你。然后我看到了你在网站上留的话。你写的每一个字都将我杀死一遍。苏扬,你为何这么残忍?我有多么不好,让你这么恨我?”
“我并不恨你。”
“那你为何一再地不告而别,不肯见我?”
苏扬沉默着,无以对答。
李昂轻叹一声,又说:“有段时间我意志消沉,想要忘记你,试着和别人jiāo往,但发现那全是徒劳。每次我和别人在一起,事后只会加倍地厌恶自己,加倍地消沉。那根本不是出路,无法减轻痛苦。我爱你,苏扬,我只爱你。不管你爱谁,反正我爱你。”
苏扬惊讶地看着李昂。他连续说出那么多的“爱”。他的话语似乎豪qíng壮志,但语气只是平和内敛。他的脸是这样诚挚、认真,甚或严肃。苏扬突然失去了判断。
餐厅里,歌声悠悠扬扬。FamousBlueRaincoat,《著名的蓝雨衣》,苏扬一直喜欢的歌。不知为何,在此时听到,近乎一种映照,只感到无法抑制的悲伤。
莱昂纳·科恩沧桑沙哑的嗓音缓缓唱着三个人的故事:凌晨四点,十二月的末尾,一封写给兄弟也是qíng敌的信。雨夜的纽约,克林顿大街上弥漫着音乐。荒漠深处的小房子。蓝色的雨衣在肩膀撕裂,仿若损伤的qíng感无法修补。日渐苍老的脸庞,一个人的火车站。男人嘴里衔着玫瑰,等候他的qíng人。她回家的时候,不是谁的妻子。见你横刀夺爱,我很高兴。假若你来做客,你的敌人正在酣睡,他的女人唾手可得。她带着你的一束头发,她说是你送她的,在你决定远行并抛开一切的夜晚。你仍是我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