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呆了。他哭了?他怎么哭了?这个男人,他聪明、富有,前途无量,他为什么要在乎眼前这些?他为什么哭?一直以来他在她心中就是那个冷静自持甚至有些骄傲的形象。他此时流泪,表现出来的是从不示人的脆弱一面。她心中不忍,却不能说什么、做什么。她甚至都不能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或者拭去他的泪水。她一动都不敢动。
咖啡机上的那杯咖啡已经凉透了。
片刻后,李昂眼中的光芒柔和下来,“其实我一直知道,竞选的前一晚,是你……下了药。”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仿佛不忍挑明这个事实,不忍将这个事实横在他们之间。
她惊恐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如何知道的?
他也看着她。他知道她的疑惑。他用眼神回答她:这些问题还有什么意义?我是谁?我想知道的总能知道。我是从不出差错的人。如此重大的失误,除了人为,还有什么可能?难道真叫我相信一杯伏特加就能让人不省人事地昏睡十几个小时?
她眼中的惊讶散去,剩下的只有悲哀和恐惧:这是什么人?把喜怒藏得那么深。事qíng过去那么久了,他一直知道,却一直不道破。他把恨也藏得那么深。
“没错,我恨过你。”他苦笑道,“不是恨你对我做的事,而是恨你有那样的激qíng、那样浓烈的爱,却统统jiāo付给另一个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但我不愿意恨你,我宁愿忘记那一切,原谅你,因为我爱你。如果你离开,痛苦的人是我自己。我为什么要让自己痛苦?所以我原谅了你,好好爱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我超过他。”
“对不起。”她说。
“不用对不起。我只想告诉你,他不适合你。和他在一起你会吃苦的。我也了解他,也了解你。”
她俯首垂泪,再次说:“对不起。”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暮色四起,风雪渐大。窗户轻轻地响动。
拜伦无声无息地从房间里出来,幽灵似的绕过他们,穿过客厅,离开了房子,带上了门。苏扬和李昂都没有说话,都没有动。他们在那个冰冷的客厅坐了许久。
整栋房子空旷又安静。一切都是冷的。他们成了两座雕像。
天完全黑了,昏暗中不知谁在叹息。
李昂起身告辞,苏扬让他等一下。她转身回房,取来一样东西,放到李昂手中。李昂摊开手,看到那枚钻戒,凝望片刻,随即淡淡地苦涩一笑,再无话,默默将戒指收好。
苏扬打开门厅的灯,送李昂到门口。她看到他已经恢复成那个理xing而稳重的男人,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门外风声呼啸,正值英国最冷的季节。李昂竖起大衣的领子,戴上手套。他一身黑衣,即将隐没到更加黑暗的寒风中。苏扬突然一阵难过。
她问他住在哪里,他说他有地方住。她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国,他疲倦地朝她笑了一下,没有作答,就好像她不是在问一个问题。
他的手握上门把,停顿了片刻,而后他忽然转过身来问道:“他知道吗?”
“什么?”苏扬话一出口,就反应了过来。他是问她,祉明知不知道她怀怀上了他的孩子。
李昂这个揭露xing的问题让苏扬愣住了。这个问题不关他的事,可她讨厌撒谎。
“我还未联系他。”她还是选择了撒谎。事实是她根本联系不上他。
“听说他去了中美洲?”李昂说。
“什么?”苏扬怔住。
“你还不知道?”李昂也很意外,看着苏扬,眼神瞬间浮现出心疼。他跨越大半个地球,万里迢迢飞了十多个小时,赶深夜的航班穿过黑夜和白昼,只为赶在清晨五点多下飞机,然后驱车数小时,赶在中午前来看她一眼。只因他想让她在中午品尝她最爱的抹茶蛋糕,她一向不喜欢早晚吃甜腻的东西。而她,拒绝他的好意,蛋糕一口不动,求婚也不答应。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却连孩子的生父去了哪儿都不知道。李昂瞬间感到自己被完全打败。他一向自视甚高,但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却败给了一个不负责任的làng子。
“中美洲?”苏扬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仿佛不信。
“几星期前,我听熟人说起,郑祉明去了哥斯达黎加工作。”李昂有些不忍地说道。
苏扬只觉晴天霹雳一般,脑海中一片混沌,不知该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