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时,韩林回来了,田蜜发现他长高了一点,因为以前她看他的眼睛时头仰的没有现在高。田甜更是每天都去画室参加寒假培训班,在家里时,她也是在房间里安静的画着画。田甜画画时很专心,不喜欢讲话,无论田蜜在旁边说什么,她总是“嗯”两声,注意力永远在面前的画板上。田蜜嫉妒画板占据了她在田甜心里的地位,曾经睁圆了眼睛喊道:“以后你就把你的画当你的妹妹吧。”在田甜说出了“我的妹妹只有一个,叫田蜜”时,她也不再纠缠了,去找韩林,把房间留给田甜,让她专心的画画。
和以前唯一的不同是,现在田蜜会边看书边看韩林画画,韩林画画时会听她说话,也会和她讲话。有时候韩林会放下画笔,凑过来看她说书里某一段有趣的描写。那个寒假她在看张爱玲、席慕容、三毛,最先喜欢的是席慕容的那种诗意。少女qíng怀总是诗,有时候看着看着她就会读出来那些诗。读到那首《在黑暗的河流上》时,她对韩林说:“你看这是越人歌的现代版!”
“是吗?”韩林笑,“你再读一遍给我听。”
她于是从名字开始再重新读给他听。
在黑暗的河流上
灯火灿烂 是怎样美丽的夜晚
你微笑前来缓缓指引我渡向彼岸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
她的声音清脆,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初时面带着微笑,轻松的朗读,到了后来就沉进去了,及至幽幽的念出最后一句:你的昔日,我的昨夜。到了这里,田蜜脸上就有了一种凄惶的神色。田蜜明白并不是所有的故事结尾都是“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她还是沉浸在文字所渲染的伤感中,走不开。但是这种伤感在抬头看韩林时倏地就明媚了起来,那双在镜片后带笑的眼睛让田蜜瞬间也笑了起来。
最初看完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时,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抓着韩林问:“你说范柳原喜欢白流苏吗?”
韩林反问:“你说呢?”
田蜜摇头,“我不知道。”
韩林说:“那等你有一天知道了再告诉我。”
为了弄懂范柳原到底喜欢不喜欢白流苏,她那天晚上又仔细把那个故事看了一遍,一个字也没有错过,可是还是没有弄懂。她躺在chuáng上,问着躺在另一张chuáng上看书的田甜,“你说范柳原喜欢白流苏吗?”
田甜想了想说:“他喜欢她,但是他待她也不过如此。”
田蜜被田甜的话搞糊涂了,越发不懂了,想着她要多把书看几遍,或许就明白了。
在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倾城之恋》,很多qíng节都会背了之后,她还是没有搞懂那个问题。有时候觉得喜欢,有时候看到哪一句话,又觉得不喜欢,但是她已经不再急切的知道答案了,她想或许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这时候有另一件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忽然发现文字也是可以这样拼凑的,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箍住了她。她当时未必知道她是喜欢上了张爱玲的文字,以后那么多年都离不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拿出来看看,她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她笔下的那个世界。那时候她也并不是很喜欢她笔下所有的人物,很多人对于她来说都太复杂了,她就是单纯的喜欢那种感觉,那种看着那些文字的那种感觉。
田蜜读高二时,学校要进行文理分班,田甜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文科,可是田蜜却犹豫了。那时候在她的眼里,文科和理科的区别就是物理和地理的区别,她天生和这个“理”字不和,“二理”成绩都不好。爸爸妈妈说让她自己选择她的未来,田甜说你要想好。 她给韩林打电话,“韩林,你说我是选物理还是地理?”
韩林说:“在所有的学科中,你最喜欢什么?”
田蜜毫不犹豫的回答:“英语。”她的英语成绩是最好的,她也最喜欢英语,语文有时候太游移,只有英语是她可以抓住的。
“那你选地理吧。”
田蜜也选了文科,可是并没有和田甜分在一个班,她为此还闷闷不乐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看到学校主管文理分班工作的教导主任就想给他一个白眼,他为什么不懂甜蜜是不能分开的呢?
进新班级后不久的一天,田蜜收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封qíng书——可惜不是给她的。qíng书是来自他们班公认为“貌比潘安,文塞唐寅”的付大才子。才子本名叫付平,喜欢附庸风雅,给自己取了个表字,曰“原”,是为付原,此后弃名而用字也。田蜜初到班级不久后知道了这段典故,就对同学说:“他难道还想写出盗版《离骚》?”这句话传到才子耳中后,他还特意在下课时间当着同学的面,一脸正气的问,“你为什么说我盗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