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时,他们一起看游园惊梦,她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二十二岁时,他给她戴上玉镯,对她说“君已知”。 她记得清清楚楚,他说,等我毕业了,我带你回去,如果你怕冷我们就留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然而,到了二十九岁,他只能重复着说,是我不好。
她等了七年,等到他带她回家了,等来了这么一句话,唯有流泪。
她还有几个七年,又有几个二十一年?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他依然是戴着眼镜的小男生,她依然是抱着玻璃瓶子的小女孩,相看好处却无言,不曾长大,也不曾哭泣。
窗外微风轻送,凉凉的chuī拂到脸上,空气中仿佛带有晚上露水的清香,远处响起了稀稀疏疏的蝉鸣,啾啾的叫声,像是以前夏日里大院槐树上的声音,从斑驳的时光墙后面传来。
田蜜从那些久远的记忆中醒来,听见背后陪护chuáng咯吱了几下,然后是拖鞋踩在地上的塔塔声,很细弱的声音,不仔细的话根本听不见。她依然紧闭双眼一动也不动,感觉到韩林走到了窗户边,把窗户关严实了,然后脚步身又走回来了,这次停在了她的chuáng边。
过了很久,有一团黑影慢慢的俯下来,温热的唇落到了她的左边眼角,轻啄一下离开,然后是右边眼角,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嘴唇挨着嘴唇,浅浅的碰触着,良久才起身,掖好她的被角。
他在chuáng边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田蜜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窗户,察觉到他在背后的陪护chuáng上缓慢的躺下来了。
黑暗的病房内彻底安静了,只余下微弱的呼吸声。
她那个尘封了很久的宝盒在这个夜晚静悄悄的抚平时间的褶皱拂掉尘灰开启了,里面只写着两个字——韩林。姓韩的韩,双木林。
无论多么漫长的夜晚总会过去,晨光透过窗户丝丝缕缕的照进室内,他们一起迎接朝霞。
韩林出去买来了早餐,皮蛋瘦ròu粥还有jī蛋羹,汩汩的冒着热气。他还带回了一瓶蜂蜜,先冲了一杯淡蜂蜜水给田蜜喝了。临走之前,他说:“晚餐等我下班了给你带来,别吃医院的饭菜了。”
“医院的饭菜味道还不错。”田蜜低头喝粥。“你不用来看我了,有空就回家陪枝枝和甜甜吧。”
“我还是给你带点吃的来吧,医院的饭菜吃久了也腻了,你今天没事就别下chuáng了,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我晚上一起带来。”
田蜜放下勺子。“韩林,你别再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挺好的,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韩林脸色不再平和,低低的说:“田蜜,你别这样。我昨天晚上就说了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田蜜抬起头来看他,不知道怎么就说出口了。“我又不是没一个人在医院呆过,以前三个月我都过来了,何况现在这点小病?”她无所谓的笑笑,“我早就习惯了,你真的别再来了。”
韩林瞬间怔在那里,似惊似楞,定定看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只是不能言语。半晌后,他还是说:“我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呆在医院的。”
他语气里的坚定让田密依然肿胀的眼眶发涩,答不了话。
他又补充说:“我晚上会早点下班。”说完像避开什么似的快速转身往门口走去。
田密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还是问出来了。“为什么?”
韩林的脚步停住了,没有回头。“是我不好,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的。”
田蜜终究没有吃完早餐,下chuáng换了身衣服去了墓园。
再次在这里碰见才子她已经不意外了,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就是必然了,她怀疑才子也许天天都来这里。
他也没有否认。“每天没事就想来这里转转,暑假也要结束了,我明天回北京,以后就不能天天来了,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田蜜看着墓碑旁边的两束白玫瑰,感叹道:“甜甜从小就喜欢白玫瑰,讨厌红玫瑰。”
“她从来没对我说喜欢白玫瑰,我是猜出来的。”才子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才子离开之前,难得的居然关心起了田蜜。“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生了场小病,没事。”田蜜伸手捋顺被风chuī乱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