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回来后,韩林再次想找田甜谈一次话,可是这次她的电话先打来了。她说她真的是睡不着觉不小心多吃了几颗,韩林已经不在意这个问题了,他告诉她睡不着觉可以画画,对药物产生依赖xing并不好。
韩林不知道田甜是不是真的接受了他的建议,此后她经常拿她画的画给他看。那些cha画色彩诡谲浓艳,人物华丽颓美,景物迷乱妖魅,qíng浓似血,尽qíng宣泄。韩林经常看着看着就会生出一股寒意,可他不能否认她是个很有潜力和天分的画家,也许她生下来就是吃这一碗饭的。有大半年的时间,她只是沉陷在她的绘画世界中,再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对他的感qíng也像渐渐的变淡了,不具有任何伤害xing。
韩林觉得时候到了,再也等不下去了,终于在那个五月——她大学要毕业前夕,打点好一切后就到了那个他早就想去看看的城市。这几年他一直都想陪她好好过一次生日,可每一次都错过了。
在韩林的记忆中,那是他人生中最最旖旎的一天一夜,只属于他和他的娃娃。
那一天她很高兴,脸上一直都是笑容,收都收不住,她从来都是这样,有点什么事就会直接显现在脸上。他看着她高兴一颗心完全柔软了下来,有些话自然而然的就说出了口。
她又哭了,说:“韩林,我已经等了很久。”
韩林心疼的不得了,想起来了小时候她憋着嘴巴说:“韩林,我找了好久。”
她还是一个娃娃啊,他的娃娃。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抚摸亲吻他的娃娃,她还是痴缠着他,在chuáng上时更是腻在他怀里。
渴望了那么久的娃娃探手可及,韩林在抱着她时其实早就忘记了他曾经对母亲的保证,几乎真的和她怎么样了,可她的身体不允许。这个傻瓜,在最后关头她还问他为什么要停下来,韩林哭笑不得,不知道她到底是真懂还是一知半解。他解释给她听了,半晌后,她吞吞吐吐小声的说:“韩林,你要是想要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我愿意。”唯恐他不相信似的,她拉着他的胳膊,看着他:“我愿意的,我真的愿意……”
他知道她不是天真也不是傻,只是因为是他,她才愿意这样。
他被她的话打动,几乎想把她揣在怀里带走,可是这次他却不能纵容她。
“我知道,我知道你愿意,可是现在不行。娃娃,我们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就这样被握在了手里,可是世事是这样的多变且凉薄,岂容人轻易掌控。许多年以后,韩林想起来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原谅了自己的年少无知,那些话只是他在当下最想对她说的话,不是冲动,不是愚蠢,只是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最真实的qíng感表白。
然而,以后他又有多少话想对她说却不能诉诸于口?
番外——人在谁边(三)
母亲的去世是韩林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他的一辈子被qiáng行硬生生拆分为两半——明亮的前半生,yīn暗的下半生。
他很少去回想那段时间发生的事,疼痛肆nüè,断肠噬骨,只是在心里的某根弦被无意触动后,长久的盯着那幅画看。
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念着,人在谁边,人在谁边。
韩林赶回去时,母亲已经走了,父亲说是突发脑溢血。他看着那张已经失去血色的美丽温柔的脸孔,连抚摸都不敢用力,生怕马上就碎了、散了。
从火葬场回来后,他忘了是谁拿出来的酒,只记得他陪着老泪纵横的父亲坐在家里的客厅一杯又一杯的对饮。
迷蒙中,他仿佛又梦见了他的娃娃,抱着玻璃瓶子,憋着嘴对着他说:“韩林,你不要难过,我马上就回来陪着你。”
他睁开眼睛,她真的已经回来了,立在他的chuáng边。
他含糊不清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露出甜笑:“我叫田甜,种田的田,甜蜜的甜。”
后来的事qíng,韩林完全没有记忆,早上醒来时,田甜躺在他的身边,然后他的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在母亲的葬礼上,他见到了她,在她用力握着他的手的时候他想过要不顾一切的带她离开,去一个全新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和他的娃娃。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这只能是痴人说梦,由来好梦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