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的脾气年轻时候坏得紧,不过对你的丈夫,清泯,倒是疼得很。大抵是清泯从小身体就不好又向来都很听话。”
素心抿着唇,不曾开口。然而心中令她忐忑失去方向的鼓点声愈来愈急,急得她心慌失措——
“素心啊,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沈家再显赫又怎样呢?家里头现在的模样你也是瞧见的,清瑜如今身在何方是生是死全然不知,芷儿的孩子也……唉,作孽啊……”沈太太愁眉紧锁,转过身来重重叹息:“素心,你一向都是很明事理的,清泯这孩子给我胡闹,你作为他的妻子怎可也跟着胡闹?沈家的长房长孙,不能就这么断了香火,你也要体谅妈和老爷。”
素心只是死死绞着帕子,指甲陷进掌心,掐破了外面的皮。
沈太太面色疲倦,抚上素心的颊:“妈和老爷商量过,已经相中了一户人家的女儿,待再谈妥当些便赢取过来。虽说已是民国,但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以来就是寻常事,妈许诺你,你永远是正房,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之后没多久,沈太太便举步先离开了。
素心置身于那一片jú海中,金灿灿怒绽的波斯jú,如此鲜活如此璀璨,却这样鲜明地映衬出她的苍白与灰败!
帕子早已经绞得湿透,背后的衣衫,亦是早已汗潸潸。
仿佛千斤重的东西从头顶狠狠砸下来,砰的一声将不堪一击的她彻底砸垮。她拼命地想挣开这样的禁锢、想逃离想呼吸,然而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太痛太重,她竟然钝得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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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4
4、
素心下午的时候只觉得头晕得厉害,但到了晚上竟开始发高烧,烧得连嘴唇都起泡了,整张脸就似是铁烙过一般,通红通红。
家里头也从来没见过素心病得这样厉害,一个个都被吓着了,整个家里忙成一团。从前为幽芷周圳信医生被请过来,周医生给素心打了一针又开了些药。然而素心怎的都喝不下去,总是无意识地吐出来。沈清泯最后看不下去了,一把扔开匙子,自己灌了一口药,丝毫不理会有多苦,直接覆上素心的唇,就这么喂了下去。
周身的人都被他的举动怔住了。
折腾了好久,才终于将些药都喂下去。沈清泯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中的碗,轻轻抚上素心汗湿通红的脸颊,又缓缓地、温柔地落下一个吻。
沈太太在一旁看着,眸光黯了黯,叹口气,摇摇头缓步离开了。
待素心的烧退了一些,面色不再那么红得骇人,家里头的人才渐渐都散去了。沈清泯换了一块刚刚拧的湿毛巾盖在素心额上,又小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望着她已经熟睡的脸,这才起身。
明明早上的时候素心一切都妥妥当当,这来势汹涌而又反常的高烧都是在母亲同素心出去“赏jú”之后才发生的。沈清泯晓得,这当中的蹊跷必定又是为了那件事。
沈清泯疾步上楼,推开书房的门,只见沈广鸿和沈太太都在。
仿佛是早已预料到他会上来,沈广鸿面色平静,抬颔道:“坐吧。”然而沈清泯却置若罔闻,径直走到沈太太跟前,双眉紧蹙质问道:“母亲,你今天同素心说了些什么?又是bī她关于生孩子的事吗?”沈太太原本正在喝茶,闻此话语,将茶盏“砰”地一声重重摆到茶案上,沉声道:“糊涂了你,竟然这样同母亲我说话!现在你眼里只有你的宝贝媳妇儿,哪里有我们?”
见母亲动气,沈清泯捏了捏眉心,倦意泛上来:“母亲,我不是这么个意思,只是你们要晓得素心她……”
“我不管素心她有多懂事多贴心,我只晓得现在我要抱自己的长房金孙!”沈太太却似乎铁了心,一口打断沈清泯的话斩钉截铁。
“母亲!你怎可这样冥顽不灵!”见沈太太如此态度,从来都是好脾xing的沈清泯也不禁动怒了,刚yù继续说下去,沈广鸿这时发话道:“泯啊,你过来。”
沈清泯停顿了几秒,折到书案跟前,压抑着渐渐翻滚上来的怒气唤了声“父亲”,便听沈广鸿道:“泯啊,大笑父亲对你是最和气,也从来都不曾qiáng迫过你,但是这件事,没得商量。”沈清泯张口yù言,被沈广鸿挥手制止:“你听我说。”
沈广鸿的声音不大,却天生透着一股不怒自威与不容置喙:“你是沈家的长子,无论如何,不能断了香火。”清泯急道:“不是还有二弟和三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