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美静听女儿用这种古怪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骇叫道:“我哪里有什么金器?房子是你爸爸留的,店子是你外公留的,我是宁死也不卖的!”
“那我去死好不好?”孙菀终于爆发了,“我去卖肾给你还债好不好?黑市价十五万一只,我有一对,全给你够不够。”
话音刚落,孙菀不禁红了眼眶,“我月薪五千,拿什么供你赌、供你输?以前是外公、爸爸为你卖命,现在又轮到我了吗?你什么时候可以为我想想呢。”
黎美静有些气短,片刻后又不依不饶地尖叫道:“孙菀,你这样说话就太没良心了!我难道没为你想?以你那种xing格,能嫁给临城,风风光光地当老总夫人?我为你们的婚事cao了多少心、费了多少力,你们拿这点钱孝敬长辈也不应该吗?我和你说,做人做事不要太绝了,你现在不帮补我,以后被老公扫地出门了,不要来找我哭!”
后面的话,孙菀已然听不下去。是啊,她和卓临城的婚事,她黎美静可真费了太多心!
一年前那些屈rǔ的点滴从心底破土而出,她将手机扣在桌案上,侧过头去,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胸口随之大力起伏,眼泪止不住地无声滚落。
窗外,积了一下午的低气压同时爆发,瓢泼般的bào雨将窗外的世界变得彻底模糊。
周五,孙菀将稿子的清样送去校对室,见手头暂时没事,便跟老夏打了个招呼,打着采访外出的幌子提前下班了。
她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黎美静,去药房买了些祛风湿的药,又买了黎美静最喜欢的梅州盐焗jī,顶着烈日,一路赶到通州。
她刚走到自家餐馆外,就见卓临城的黑色奥迪停在了门口。她估摸是黎美静朝她要钱无果后,又打了电话给他,气得想掉头就想走,可脚步还是不听使唤地迈进了店里。
刚走进店里,就见黎美静趴在躺椅上,一个中年按摩师正在给她做着排寒按摩,黎美静眯着眼睛,一副不要太舒服的模样。听见响动,她半睁了眼睛瞄了眼孙菀,又瞄了眼她手上拎着的东西,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句,“来了?哼哼,真是旱时旱死,涝时涝死,你俩也不知道错开点来。”
那按摩师笑着说了句:“您有福气啊,女儿女婿都孝顺。卓总昨天听说您不舒服了,今天一大早就开车接我来给您看看。”
孙菀放下东西问:“他呢。”
黎美静朝后院的厨房努了努嘴,顺带又装出那种病痛缠身,有气无力的模样,“店里赶巧没人了,我叫他帮我拾掇豆角去了。”
孙菀摇了摇头,暗想她倒挺会支使人,想来就算卓临城的亲妈也舍不得让他gān这种事吧?
她看不得黎美静造作的样子,推开后门,穿过小院子,往厨房走去。
走到厨房门口时,她顿在了半开的门口,有些进退无据。
院子里种着几畦豆角,满院浓翠,本来极幽静,却让七月的蝉噪衬得这静中多了几分滞重,层层压在了她的身上。
也不知道黎美静跟他说了什么?会不会开口要钱了?呵,不要才怪。自几年前身陷赌桌后,十赌九输的她恨不得连苍蝇腿上那点ròu都剐下来,又哪里会放过这个金guī女婿?
孙菀这样一想,心里的尴尬与别扭拧成了绞ròu棒,在她心底翻搅着。她的额角,竟冒出了一点汗。
犹豫了良久,她鼓起勇气朝厨房门fèng里张望。
只见卓临城板正地立在案板前,无比专注地在那里择着豆角。也不知道他择了多久,择好的豆角都堆成小山样了。
他今日没有着正装,一件休闲衬衣搭条米色西裤,面貌年轻讨喜。此时,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yīn暗bī仄的厨房里,落在他身上脸上,映得他整个人明亮得快要发出光来。说了二十几年的“蓬荜生辉”,今天倒算得了个正解。
他做事一向心无旁骛,完全没有留意到门外的视线。孙菀的目光便久久停在他脸上……
第2章 镜中花留在镜中死
他的眉眼垂着,露出内双眼皮的一抹褶痕,那双狭长透亮的眼睛因而生出一些深沉的温柔来。
这么多年来,孙菀从没这样心平气和地长久凝视过他了,以至这会儿看着这样的他,有些陌生。
兴许,她也从未真正摒除偏见,好好看过这个人吧?
她不愿放任自己这样想,打开门走了进去,“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