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傅云深说,照片里的少女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一点也看不出跟现在那两老太太有一丝相像。
朱旧肯定地说:“直觉。”
正好姨婆拿着洗好的水果进来给他们,见两人在看照片墙,便笑说:“最边上那张合影,就是我跟你奶奶年轻的时候,那年,我们才……”她想了想,说:“应该是十五岁。”
朱旧冲傅云深得意地扬扬眉。
“好美啊!”朱旧赞道。
姨婆笑说:“美什么啊,用我大外孙女的话来说就是,天呐,怎么那么土啊!”老太太模仿着小女孩儿的腔调,逗得朱旧与傅云深都笑起来。
朱旧却是真的觉得很美,那是岁月深处,淳朴、天然、天真的一种美。她凝视着照片里奶奶年轻的笑脸,这是她的奶奶啊,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她曾那么风华正茂,那么美。她在心里轻轻地打了个招呼,嗨,我亲爱的小小姑娘。
姨婆做了很丰富的晚餐,都是可口的农家菜,这边的特色。朱旧吃到了儿时记忆里美味的风gān香肠,姨婆的手艺一如既往,她还记得那时候朱旧因为爱吃这种香肠还说过要跟她回家的话,当作笑话讲出来。
傅云深听得很认真,对奶奶与姨婆讲起她小时候的事qíng非常感兴趣。那是他没有参与过的她的世界啊,他想去那里看一看。
吃完饭,奶奶就把朱旧与傅云深赶了出去。她说要跟姨婆说说话,让他们出去散步,夜晚的林场可比白天更美,因为星空。
考虑到傅云深腿脚不便,姨妈拿了个手电筒给朱旧。其实夜空莹白明亮,用不到手电筒。
他们沿着田野边的窄小公路慢慢地往前走,夜色宁静,风是温柔的,头顶是漫天的星辰,田野里不时传来虫豸蛙鸣声,他手中的拐杖轻轻敲击地面的声音,就混淆在那些声音里面,她侧耳听了一会,忽觉得有趣,拐杖敲击声与那些虫豸蛙鸣,像是一首奇妙的乐章。
“你在笑什么?”他察觉到她的异样,侧头看她。
她摇摇头,说:“你看,这里的星空,并不比蒂卡波的逊色。”
在她心里,没有“最美的星空”排名,爱人陪伴在身边并肩看到的,都是最美的。
他一愣。
那一年,蒂卡波的星空啊,他们的蜜月。
如此遥远的记忆了。这些年,他一直克制自己去想那些过去,太美好了,只要想一想,都觉得难过,显得现实是那么的冰冷。可其实,在他心里,那些记忆,所有的一切,都是清晰如昨。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让他听田野里的虫豸声,问他:“能辨别出来是什么昆虫吗?”
他说:“除了青蛙,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她侧耳凝神听了一会,忽然说:“这是蝈蝈。”
“这是蟋蟀。”
“这……应该是夜蝉。”
……
他惊讶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还学了昆虫学了?”
她笑说:“我小时候的暑假,常常跟奶奶去乡下收取中药材,会在村子里过夜,奶奶喜欢带我在田野里散步,教我认星星,听虫子的声音。”
她的奶奶,真的特别特别棒。没有父母在身边,她的童年,依旧过得丰盛。
“我很喜欢看萤火虫,可惜现在生态破坏得太厉害,在乡下也很少见到萤火虫了。”她感叹。
他们没有走太远,就原路返回了。回到家,朱旧看到姨婆正在抹眼泪,奶奶拍着她的手,在轻声劝慰她。
奶奶生病的事qíng一直没有告诉姨婆,她这会儿忽然听到,如晴天霹雳。那么慡朗的一个人,哭成了个泪人。朱旧看得心里难过,却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感受呢。
车马劳顿,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这晚大家都睡得很早。朱旧伺候奶奶洗漱,又倒了温开水,将药送到chuáng边给奶奶服用。
老太太吞了药片,忽然说:“你们两个,不能复合吗?”
在奶奶提出让傅云深同行时,朱旧就知道,她是存了这份心思的。
朱旧沉默了一会,把他们之间的事qíng简单讲了一遍。
“他也真是个固执的人。”奶奶握住她的手,叹息着说:“丫头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从小就没有父母照顾,如果连我也不在了,在这世上,你连个亲人都没有了。你又不愿意跟别人结婚,那这辈子,该有多孤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