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搁浅_作者:那焉(59)

2017-04-20 那焉

  他的身影终于变得模糊,化成厚重而浓稠的黑暗——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什么都消失了——人们总说,临近死亡的那一刻,会回光返照,想起最美好的那段时光,而现在,在这一段连绵的黑暗间,占据思绪的,却是那段兵荒马乱的过去,不再是断续的片断,而是一段完整的,泛着冷锐光芒的青chūn岁月,疯狂而锋利,在我的脑袋里横冲直撞。

  我记起宗晨离开后的那七年,开始天天的度日如年,我想,他终有天会明白,会相信我,会回来。

  我甚至还在chuáng头贴了世界地图,划上显眼红圈的是伦敦——从杭州到伦敦,一个,两个,不过几根手指的距离,怎么就那么远呢?我会守着电视看英国的天气预报,甚至听到大不列颠,英国,伦敦的字眼也会心里一跳,报道出了什么飞机失事,大面积火灾,持枪杀人,留学生死亡事件——甚至杞人忧天的担心。

  你看,我将那份羞耻的qíng感,一直保留至今,就算知道他并不会前来救赎。

  耳边有人一直在说话,有时候很模糊,有时候又很清晰。

  他说——简浅,我们曾有过一次机会,可你不懂珍惜,我努力过了,可是你先放弃的,你总是这样,对任何事都那么的不认真不珍惜。

  那样无望到极致的语气,似乎痛到整颗心都裂开,我张了张嘴,想骂他撒谎,我没有不认真,没有不珍惜,可什么都说不出来,哑巴了似的。那种切肤之痛如此真实,却又恍恍惚惚,迷上了水雾似的。

  他又说——简浅,我从来都相信你。所以——别再沉溺过去,好好的,重新开始生活。

  一切归于沉寂,终于安静了。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似乎很长,又似乎不过短短一夜。

  我费力睁开眼,用力撑开眼皮,看清了眼前人,遂轻声叫道:“卫衡?”

  卫衡的的表qíng很柔和,带着些许的笑意,温和看着我。

  我默不作声的望着他,表qíng严峻,心里莫名悲凉,很久,才问:“严重吗?”

  他也一下子静默下来,没有了刚才的调笑,正经的不得了,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在斟酌要怎么开口,望了一眼我,又低下头去。

  恐惧感直直袭来,像站在高处坠下,没有踏实的落脚点,很慌。

  我说:“说吧,我想知道真实qíng况。”

  卫衡将脸别开,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表qíng,肩膀却一颤一颤,他低低的开口,凄凉而悲伤:“真实的qíng况是,你昏倒了,因为……发烧四十度,身体无法承受——”

  我愤怒的吼他:“你不是外科医生吗?够闲的——”天知道,在我看见卫衡的那刻心里有多害怕。

  卫衡忍住笑:“逗你好玩啊。”

  我没力气理他:“我爸不知道吧——别告诉他。”

  “恩——你也别担心,只是体虚加qíng绪过激,以后自己注意控制qíng绪,知道吗?”

  “哦”我这才放下心来,要是被老爸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说呢。

  顿了顿,还是问道:“宗晨呢?”

  “他守了你一夜,早上匆匆走了。”

  我不做声了,嗓子眼那似乎有什么在灼烧,烈烈的上火,心底竟如一滩死水那样平静。

  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卫衡又开始说些笑话,有的没的,我却无法安下心来——他也骗我,至少是瞒着什么,可现在却还若无其事。

  “该吃药了,下午就能退烧了。”他端了水和药。

  我无力的嘲笑他:“准备改行当男护吗?”

  正要接过药来,竟一时拿不稳,泼了水——又让我想到宗晨的伤,卫衡很快叫来护士帮我换了gān的chuáng单。又扶我坐下,细条慢理的喂药,他靠的极近,大约是怕我又不稳的摔倒。高烧确实伤身,浑身乏力,我微靠着他的肩,忽地开口:“卫衡,没什么要和我说吗?”

  他手一滞,依旧笑着:“什么?”

  我突然没了继续的力气,挥了挥手:“没什么。你去忙吧,我能照顾自己。”

  “多喝点水,”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将一杯水递过。我喝了些,又觉得困,只是下意识的,微微一抬眼——门口竟站着人,是宗晨。

  他拎着东西,静静的靠着门,面无表qíng的看着我和卫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