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搁浅_作者:那焉(86)

2017-04-20 那焉

  “哎呀,小女婿回来啦……我们饿的都没力气打麻将勒……”某大娘扔了张一筒,眼朝我们一飘,“浅浅,赶紧的……你们两包馄饨去。”

  “我爸呢?”没看见老爸的身影。

  “哦,大概又去前堂了。”爷爷叹口气,扶了扶老花镜,又丢了张没用的牌,我不知道他是因为老爸在叹气,还是因为摸不到想要的牌而叹气。

  “哦。”我低下头,没再说话,拎着一袋皮去了厨房。

  “转过来,”不知何时,宗晨已经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毛巾,“头发湿了,我帮你擦gān。”

  我愣了愣,便要伸手过去拿毛巾,“不用,我自己来。”

  他淡淡的看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不动声色的将我的手挡回去。

  gān燥的毛巾带着独特的清慡气息,宗晨的动作很温柔,手指在头皮来回擦拭,一阵苏麻。

  我站在他面前,一动也不敢动,视线停留在地上jiāo叠在一起的影子,鼻子忽然发酸。何必呢,宗晨,你想走就走吧,不用对我感到愧疚,不用对我这么好的,真的不用。

  “好了。”他朝我笑笑,好看的下巴微微一扬。

  “嗯,包馄饨去吧,大家都饿死了。”我忙隐下眼里的泪意,转身去拿馅。

  “好。”

  我们将盘子端出客厅,边看电视边包,我们心照不宣的,没有看关于雪灾的新闻报道。

  屋子里开着暖气,宗晨将外套脱了,只穿一件毛绒绒的浅灰毛衣,穿在他身上看起来空dàngdàng的,锁骨凛冽而冷锐,我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的喃了句:“好瘦。”那一场车祸后,他明显瘦了,下巴更加尖,脸上几乎没什么ròu,没想到身上也是这么瘦。

  “心疼啦?”不知怎么回事,大娘对某些事总是特别耳尖。我心里是真的一酸,却还是笑道:“是啊是啊,我心疼了,心疼死了。”

  宗晨正娴熟的将一只馄饨包好,闻言唇角明显上扬,心qíng忽地大好。我也不是瞎子,虽说别扭着,但心里也是吃了蜜一样的甜。不管怎样,我都不得不承认,和宗晨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能感觉到开心。

  也罢也罢,谁说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水开了,”我拭了拭额头的薄汗,在厨房叫道,“把馄饨端进来。”

  宗晨今晚真的很有家庭主男味道,虽然我知道他一向很会照顾自己,但是说起来他也是客人,就这么忙活了大晚上,从买皮到包,再调汤,又一一问了在座的要吃几只,再分别盛好,端上桌,放好勺子碗筷,这才喘口气。

  我忍不住不捉弄他,凉凉问了句:“什么时候改行到我爷爷家当保姆吧。”

  他但笑不语,意味深长。

  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一早知道那是爷爷故意试探他的,所以装孙子装的特卖力,任劳任怨的——就说他聪明吧,果然聪明。

  “爷爷,我去叫爸爸来吃饭。”

  “好,快回来,要冷掉的。”

  “让我去吧,”宗晨站了起来。

  我看他一眼,指了指西边,“过去第二个前堂。”

  “知道了。”

  宗晨去了很久才回来,回来时我们都已经吃好了,爸爸的眼睛红红的,我猜也猜到了,一定又在妈妈灵前哭了。

  我从电饭煲里将温着的馄饨拿出来,一人一大碗,“多吃点。”

  夜色铺天盖地的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一出屋子,冷意便直直泛上来,空气里有灼烧过后的gān燥糙木味。

  我们这边有个习俗,但凡大年夜,总要用食物先拜祭去的亲人,愿祖上保佑活着的人,也祝逝去的魂灵可永生安息。

  堂前是用来祭拜的地方,在四合院的一侧,与主屋隔开。爷爷家堂前用的还是旧时的低瓦灯泡,光线昏huáng,让人恍惚之间分不清身处何处。

  我拿着炉子,慢慢走了过去,站在妈妈的牌位前,炉子已陈旧多年,是早时用来烘手用的。原本光亮的银质已磨的黝黑,外层雕着繁复的枝叶,内里盛了不到三分之二的灰,添着几块红透亮的炭。那原是妈妈的用的,从小她便怕冷,自嫁过来,在奶奶家得的第一样东西便是这火炉。

  点香,跪拜,我沉默地看着星火一点点燃尽。

  “对不起,妈妈,但是……能不能让爸爸忘记你,我希望他能快乐的活着,就算再娶个人也没关系,他总归还要活个几十年的,妈妈……原谅我的自私,但我真的希望,爸爸可以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