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之媚_作者:司溟(201)

2017-04-22 司溟

  沈陆嘉要了一壶龙井,便不再做声,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木纹。

  “你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看到了新闻,结束了手里的纪录片拍摄,赶回了蔺川,但还是只来得及送他最后一程。然后我决定暂时在在蔺川住下来。我每个月都会去阳明山上转一转,今天早上救护车上山时我刚好看见你,这才知道你妈妈她出事了。”

  “我进母亲病房时,在远处看我的那个人也是你吧。”

  沈叙有些尴尬地点头,才要开口却被儿子左手上的婚戒攫住眼光,因为吃惊,他脱口便问道:“你结婚了,小嘉?”

  沈陆嘉将指上的戒指旋了一圈,“嗯,我结婚了,和顾倾城的女儿。”说完他微微扬起眼睛,盯着对面的父亲。

  沈叙在听到“顾倾城”这个名字时,脸色果然剧变,他想端起茶杯来掩饰qíng绪,却险些失手将茶杯摔落。

  “小嘉,不要拿自己的幸福来报复我,不值得的。”沈叙大概以为儿子全然是为了报复自己,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陆嘉轻轻笑起来:“我骗了您,她并不是顾倾城的女儿,只是养女而已。不过,看来您对顾女士,至今仍然难以忘qíng。”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我以前不能理解您,我不认为有任何东西值得让你抛弃父母、抛弃妻儿,直到我遇到了我的妻子。她让我发现爱qíng真的不是能控制的,或许,能收放自如的就不是爱了。比您幸运的是,我爱她,她也爱我,而且我们都是自由之身。我不需要陷入您那样痛苦的两难抉择。我理解您为了真爱,为了梦想做出的选择,我可以体谅,但是很难原谅,爸爸。”

  沈叙眼睛里放she出既欣喜又酸楚的光芒来,他轻轻在儿子手背上拍了拍:“小嘉,我不求你的原谅,你刚才还能喊我一声‘爸爸’,我就心满意足了。关于过去的事,我虽觉得抱歉,但并不后悔。至于我所抛弃的责任,我会重新担起来。”说罢他便起了身,又道:“我现在就去见你的母亲。”

  沈陆嘉匆匆放下钱,追上走在前面的沈叙:“请您不要再刺激她了,母亲便是有千万般不是,她也是我的母亲。您还是走吧。”

  沈叙听到这话,反而笑起来,华灯初上,灯光下的他笑起来时似乎又可以看见年轻时俊朗,他伸手想揉揉儿子的脑袋,却猛然想起儿子早已经比他高大,改为在他肩上一拍:“放心,小嘉,我对你的母亲,虽没有爱qíng,但还有感qíng的,毕竟我们也在一起十年。”

  沈陆嘉心事重重地跟着沈叙重新进了商氏医院的住院大楼,又坐电梯上了三楼。陆若薷的病房前,沈叙转头朝儿子安慰地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陆若薷正坐在病chuáng上看电视,电影频道正在播关锦鹏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十几年前的老片子了。叶玉卿演的白玫瑰,电影里振宝正在解白玫瑰的衣扣,那样丰满的胸脯,长在红玫瑰身上还差不多,哪里符合白玫瑰孟烟鹂的形象,陆若薷觉得微微刺痛,伸手正yù换台。然而视线触及推门进来的男人时,她顿时觉得嗓子像被大手扼住,手一颤,遥控器直直地跌落在地上。

  沈叙走到她chuáng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遥控器。

  男人乌黑的头发里已经夹杂了不少白发,他也有白头发了,陆若薷觉得心中刺痛,不对,心还是木木地跳着,眼睛却又刺痛起来,仿佛被辣椒熏到。沈叙轻轻地把遥控器放在chuáng尾,静静地站在chuáng畔,看着二十几年未见的妻。

  “你来做什么?看我死了没?”陆若薷捏住被角,咬牙切齿:“你放心,我横竖会死在你后头,看着你像孤魂野鬼一样,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小薷,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沈叙似乎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心里头恨我、怨我,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才能看到我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láng心狗肺的狠心杀才的悲惨收梢。”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láng心狗肺的狠心杀才,这还是离婚时她给他下的的批语,几乎是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唾到他脸上去的。陆若薷恼火地盯住沈叙:“沈叙,你到底滚回来做什么?你当年抛家弃子的时候不是很潇洒吗?怎么,现在成糟老头子了,混不下去了,又想着回来了?你当我这儿是什么,旅馆,想来就来,想滚就滚?”

  沈叙苦笑:“小嘉已经成婚,无论你怎么骂我、咒我都不要紧,你不要迁怒于小辈,让他们好好过日子。我们的婚姻不幸,难道你希望小嘉也和我们一样吗?你毕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