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_作者:司溟(139)

2017-04-22 司溟

  温禧看得几乎痴了,泪眼婆娑里妻子和丈夫的脸居然幻化成了她和莫傅司。

  如果这一家三口是莫傅司、她,还有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好。

  她忽然觉得此刻无法回去面对他,掏出手机,她给莫傅司发了一条信息——家里有事,我中午不回去了,晚上见。

  很快,手机在她手中震动,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于莫傅司,只有一个字:好。

  只有一个字而已,温禧还是怔怔地看了许久。

  她不知道,莫傅司从来不喜欢发短信,因为嫌费事,他永远只打电话。

  温禧回到家时,发现房顶上的油毛毡已经被风刮得掉在地上。叹了口气,她摸出钥匙。开了家门。

  屋子里气味有些难闻,温禧头一件事便是开了窗户通风。方桌上还丢着吃了一半的稀饭,装酱菜的玻璃瓶身上有难看的污渍,因为盖子没旋紧,有绿头苍蝇在围绕着直打转,发出难听的嗡嗡声。温禧无奈地旋紧瓶盖,又从厨房里拿出抹布,将酱菜瓶身擦gān净,这才收进冰箱里去。

  将碗盘泡进水里,洗gān净后,温禧又用gān毛巾吸gān水渍,逐一收进碗橱里。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只洋葱,用水浸了,温禧掀开花布门帘,进了里屋。

  她和父母的chuáng之间只用一块蓝色花布拉了一道帘幕,算作分隔。大chuáng下到处都是花生米红色的外衣,chuáng头柜上也有。她认命地拿来了簸箕和扫帚,将房间打扫gān净,这才坐到了自己的小chuáng上,呆呆地看着花布上一朵白色的小花。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里也黑乎乎的。桌上放着一盏台灯,绿玉色的灯罩已经有些发暗。

  “啪”的一下,温禧按下了台灯按钮,暖橘色的光线柔柔地撒开来。半晌,她才用颤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小腹,温热的皮肤下居然已经有了一个胚胎。她很想告诉莫傅司,她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可是她不敢,她怕他会冷酷地叫她拿掉这个孩子。

  难道她这么想生下这个孩子吗?温禧惊悚地发现,自从发觉自己怀孕了之后,她压根就没有动过要流掉这个孩子的念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念书,根本不适合在此时怀孕。

  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一只褐色的蛾,对着灯罩一次又一次发起徒劳的扑腾。

  飞蛾扑火,人人皆笑飞蛾痴傻,却忘了在飞蛾眼中,那不是会让它灰飞烟灭的烈焰,而是一个华美盛大的世界。

  她对莫傅司,不也是一样吗?

  飞蛾的一只翅膀已经被灯泡灼伤,温禧再也看不下去,熄灭了台灯。失去光焰的飞蛾茫然转了两圈,停歇在绿玉色的灯罩上,似在汲取那最后的微热。

  她可以熄灯救这飞蛾一命,谁又能救她一命?

  她对莫傅司的感qíng就像毒品,不健康,却戒不掉。

  脑袋里乱糟糟的,温禧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她起身去了厨房。

  紫红色的洋葱外皮已经被水泡得软了,很容易去除gān净。温禧开始顺着纹理剥洋葱。刺激xing的气味让她胸口冰凉,仿佛突然空了一块,浑浊的呕吐感从胃底直涌上喉头,她咬紧牙关,居然也可以顶住,然而眼睛却被熏得发痒,泪水从眼皮下不断渗出。一整个洋葱很快便被剥得七零八落。温禧又拿出砧板和刀,将洋葱剁碎。

  万银凤回来时就听见菜刀和砧板接触发出的闷响声,她倚在门框上,冷眼看着女儿机械地将洋葱切成碎泥,然后装进玻璃瓶里。

  手包里抠出一小袋奶油瓜子,万银凤磕着瓜子,猩红的嘴唇一翻,雪白的瓜子ròu被卷进肚子里,瓜子壳便唾沫似的被吐到地上。

  “你这是gān吗?”万银凤又吐出一个瓜子壳儿。

  “偏方。”温禧不愿意去看母亲那张化着可怕浓妆的脸。

  万银凤眼睛朝天一翻,“听你爸说,你那个男人挺威风的。我看你与其花时间鼓捣这些,不如想办法让你的肚皮争点气,要是一举生个儿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说完她又朝女儿走近了些,鬼鬼祟祟地补上一句,“你们做的时候,我教你啊,在小腰下垫个枕头,保管——”

  “够了!”温禧一张脸憋得通红,抓起玻璃瓶往挎包里一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万银凤扭了下腰,朝着温禧的背影骂道:“等你被甩了,看你往哪里哭去!还是捞钱是正经。”

  温禧垂着头往巷子口走去,天空布满乌云,风chuī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huáng豆大小的雨点落在她的脸上,凉的,像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