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1_作者:林笛儿(52)

2017-04-17 林笛儿

  “为什么要送我?”诸盈冷冷地问。

  “天气很冷,我……也想和你说说话。”晏南飞不敢直视诸盈清冽的眸光。

  “这不是北京历史上第一场雪,这个温度也不是北京的最低温度,这条路,我走了近十年,我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今天要因你而改变呢?”而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说的?

  二十三年,能有什么掩埋不了?

  “我无意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是想……”晏南飞急得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你想什么,我需要知道吗?”诸盈缓缓闭了下眼睛,越过他,径直向前。

  晏南飞默默地跟上。

  她也没有厉声让他走开,自顾走着,当他如街上同行的路人。走下地铁口,她刷卡进站。

  他显然在北京是从不坐地铁的,被挡在了关卡前。慌乱的他竟然像个少年般一跃跳了进去,追*。

  站台上稀稀疏疏的人流,多数有人同行,头挨着头,低声轻语。她目不斜视地站着,专心等车进站。

  “对不起,那一年我没有遵守承诺。”他不自然地低下头,脸和脖子都胀红了。

  诸盈侧过身来,看他的眼神像看着天外来客。

  “我不为自己辩护,我负你是事实,也不敢乞求你原谅。”

  “那你现在在gān吗?”诸盈觉得好笑之至。

  “我想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在她轻蔑的注视下,他已经完全无地自容了。如果可以,他想尽他所能弥补她。

  “和你有关系吗?”

  面色如土,他黯然地低下眼帘,“我确实没有资格问……我想问那一年你……”

  “晏南飞,也许你曾想像过我们应抱头痛哭,或者我对你漫骂指责。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看见你,是让我意外,但我真的挤不出别的qíng绪。请不要再翻从前的日记本,我们都已人到中年。年少的时候,做过一些傻事,都可以理解,没有人会去当真。理解不代表想去重温,我们不再是任xing的年纪了,所以你刚才怎么来,现在就怎么走。”

  诸盈话音刚落,列车卷起qiáng大的气流,呼啸着进站。她随着人流*车厢,车门在他面前咣地合上。

  他看见诸盈的影子映在车门上,然后越来越远,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人像垮掉的堤岸,立都立不住,不得不扶着旁边的灯柱。

  她表现得多么镇定,没有恨没有怨。她说她没有把他的誓言当过真,没有等过他,她含蓄地暗示,让他不要破坏她现在的生活,不要再在她面前出现。

  他,láng狈得像个粗劣的笑话。

  呵-----

  可是他的心现在已经无法保持平静了,他的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让他还怎么走开?

  诸盈提前一站下了车,外面虽然很冷,但她还是想chuīchuī风。

  在地铁上,她的腿一直在抖。挨着她的小姑娘好心地问她是不是冻了?也许受冻的是心吧!

  年少的时候,做傻事可以理解。但聪明的人很快就能更正,而笨拙的人会站在原地久久地不知所措。

  他是聪明的。

  她是笨拙的。

  誓言于他来讲,是热血翻涌时助兴的呓语。她却信以为山无棱、天地合才可改变的重诺。

  那年的爱,纯真质朴。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与他为敌,她仍能坚定不移相信他是世上最值得爱的那个人。

  她沿着他走过的踪迹,一步步寻来。

  他上过课的教室,温习的图书馆、踢球的球场、吃饭的餐厅、买日用品的小超市、走过的林中小径,她一遍遍地走。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头发被风chuī得杂乱,她不觉得孤单,因为他在她的心中。

  找到他的导师,和导师谈读书时的他。笑容挂在她的嘴角,眸子如星辰般晶亮。

  十二年后,导师告诉她,他早已成家,她才觉醒,有些人是不必等的。

  二十三年啦,以为痊愈的疤痕,蓦地揭开,伤口依然血淋淋的。

  痛,灭顶般的痛,痛得手脚都已麻木。

  落雪的路面走起来有点打滑,她滑倒了两次,好不容易爬起来。滑倒的时候弄湿了头发,发梢竟然结了冰,结了冰的还有从眼角流个不停的泪水,她冷得直打哆嗦。

  不远处,也有个人滑倒,连同他手中的车。他爬起来的姿势像只笨拙的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