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璟摸出钥匙开了门,“你要,你要不要,进来坐一坐?”这话她说的艰难异常,牙齿和舌头磕磕绊绊了半天才说完整。
苏君俨朝她微微一笑,“不了。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很自然地接了一句,说完却又有些忸怩起来。
苏君俨回头对她露齿一笑,“嗯,我会的。”
虞璟关了门,靠在门板上,手按在胸口,仿佛惟有这般,才能平复剧烈的心跳。
收拾妥当,虞璟蜷缩在被筒里,被子里很冷,她只得努力团成小小的一团,最大限度缩小与被子的接触面积。
“你总是想逃。”说这话时他眉毛微微蹙着,语气里有淡淡的不满、疲倦还有一点伤感,也许还有一点别的什么,她分辨不清楚,也不想去分辨。
嘴角自嘲似地扯了扯,当初李清佑追她,确实也费了不少的心思,以致于将她bī到了风口làng尖上,毕竟在旁人看来,经济学院学生会主席屈尊来追她这么一个貌不惊人,除了成绩拿的出手就无甚可圈可点的普通女生,她早应该扫洒相迎了。是啊,她难道不应该惶诚惶恐吗?为了那不相配的俯就!为了那高贵的垂青!为了茫茫人海里他投给她的爱慕的一瞥!区区一个李清佑,已经让她一度多了不少标签,诸如“爱装”、“喜欢拿乔”、“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现在倘使换成苏君俨,估计登上八卦版也不是什么遥远的事了。王子与灰姑娘?政坛新星与烟花女子?也许连她的那点家底——书香门楣的遗珠或者末路贵族的后代都会被从历史的故纸堆里翻检出来,供人恣意品头论足。
不,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现在的她只想要做一滴掩藏在大海里的水滴,默默地攒积着力量,一点点靠近她的梦想。
她和苏君俨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不可能,齐大非偶,她一向有自知之明,对于这个高不可攀的男人,她从来就没有起过攀附之意。现在这种胶着的状态,总需要有什么来打破,与其每日在yù念和理智之间斗法,不如就由她来亲手打破吧。
心里有了决断,虞璟却并未感觉到轻松惬意,反而觉得心头一片雾霾,苏君俨的脸孔浮雕一般镌刻在了屋内寒凉的空气里,只要睁着眼睛,似乎就可以感受到他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四面八方,无处不在。虞璟láng狈地将被子拉高,遮住了眼睛。桑蚕丝的枕套垫在脸颊下面,yīn凉无比,虞璟翻了个身,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慢慢濡湿成铜钱大小。
“书记,这是您jiāo代我找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高樊将一沓档案递给苏君俨。
原本闭目养神的苏君俨这才睁开眼,他接过档案袋,解开缠绕着圆片的白线绳,抽出了其中的纸页,细细翻阅起来。
“常耀江倒真是个痴qíng种子,居然独身到今天。”苏君俨修长的手指翻着纸页,眉尖却不易察觉地拢了拢。
高樊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得含混道,“想来是曾经沧海吧。”
“何世祥。”苏君俨咂摸一般念了几遍,霍然抬头看住高樊,“这个名字好生耳熟,是不是在哪里碰到过?”
高樊略一思索,“前几天招商局的龚局做东,想请您还有钱市就蔺川的三资企业的前途jiāo流沟通一下,作陪的是市里几个规模较大的投资商,其中就有虞小姐的生父何先生。不过当时您就让我推掉了。现在是否需要我和龚局重新jiāo代一下?”
苏君俨手指随意地在桌角敲了敲,淡淡道,“不用。既然我不去,钱国璋应该也不会露面的。对了,卫生检疫那边目前有没有消息?”
高樊的声音沉了些,“还没有什么进展,说是病毒库里根本就没有这种病毒,目前比对下来,估计是某种感冒病毒的亚种。”
“看来市里还要继续封锁一段时间的消息。”苏君俨眉宇间浮现出浓重的倦色。
高樊小心觑了他一眼,说道,“书记,你也要保重身体。”
苏君俨微微一笑,“我没事。你去忙吧。”
迫近年关,手头上的事qíng特别多,年终总结,评比检查,心里头还惦记着一个虞璟,苏君俨简直□乏术。
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一口茶水,昨晚虞璟俏生生地倚在门上,结结巴巴地挤出那句邀他进屋坐坐时候的局促的模样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苏君俨好心qíng地勾起了唇角。抬手看看腕表,再过些时候又可以看见她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