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自漫漫景自端_作者:尼卡(126)

  她不能理解。真不能理解。只是那一刻,她心疼的要麻痹了。

  她想大声的喊,喊他的名字,告诉他,她人在这里呢,让他转头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了……可是她没能这样做。她残存的理智提醒自己,快走,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她知道部队是个多严酷的地方。一个出身不好的未婚妻,已经让政审变得特别麻烦;同时出现的两个女子,则会彻底的毁了他的前途……刚刚光明起来的前途。她不能这么不懂事,她不能成他的绊脚石。

  她一刻不停的返回招待所,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到了火车站,告诉售票员,要最快的一班车,只要最快的一班,不管到哪里,必须先离开这里。她一秒都不能多呆……一直到火车开了,她才哭出来。

  回到北京,景学茂和琴眠鹤早急疯了。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景学茂狠狠的骂了她。她没打招呼就走了。景和仰四处找她,没有及时销假,被关了禁闭。她麻木的听着这一切——这一切,真的是因为她吗?

  她想着那个身影,面容看不清楚,但是轮廓是明朗的,纤细而高挑,白色的确良短袖衫,黑色的长裤,有着两条长至腰际的辫子,黝黑亮泽……很美呢,真的很美。

  后来大病一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

  但是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解除婚约的消息。

  她开始骗自己,那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她任xing,她猜忌,她错了……

  景和仰如期的休假,回来结婚。那是1975年的冬天。

  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有两天的路程,他走了一个多星期。

  因为,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知道就算再给她一千一万次的机会,她仍会选择牢牢的抓住他。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因为,她爱惨了他。就算,他爱的不是她。但是没关系,她可以等。

  那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总相信,有时间有热qíng,就能争取到。可他就像一块石头,她用尽力气,最终,也没能将他捂热了。无休止的猜忌和互相折磨,让他们两个都jīng疲力竭。连自端的出世,也没有能够带来丝毫的改变。

  而当有一天,顾悦怡站到她面前来,不需要开口,她已觉得自己花了半生砌起来的堡垒,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她苦心经营,敌不过两qíng相悦。

  敌不过的。

  1982年,父亲终于找到了她。后来,更历尽周折,回国见她。彼时父亲已然病中,见到她,还未开口,已老泪纵横。

  血缘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她从未见过父亲,却在那一刻,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温暖。

  也许,是在世上孤独了太久的原因?

  她把母亲临终前写给父亲的信转jiāo给父亲。很多很多年,她一直保存着这封信。其实并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机会见到父亲。但是她知道,其实母亲的心里,一直有父亲。一直都有。即使是恨,那也是因为当初爱的深切。那是一份只有他们才懂得的感qíng。

  两年以后,父亲病的更重,急召她赴港。老人除她之外,别无后人。妻族众侄,如láng似虎;家族产业,多年心血,实不能旁落。

  她的犹豫和挣扎,景和仰都看到。可是,他不开口留她。

  她终于绝望,提出带女儿走。

  他却坚决不肯。

  不但他不肯,景家二老也不肯。

  这太可怕了。没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曾亲如父母的公婆,似乎一夜之间变了心肠。她深深的感到了势单力薄。

  离婚争夺战,旷日持久,她等得起,父亲等不起。

  于是,她忍痛舍弃了女儿的抚养权,换得了自由身,只身赴港。

  离开的那一天,她抱着小小的女儿,哭了又哭,亲了又亲……直到女儿被景和仰从她怀里夺走,女儿哭喊“妈妈”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一直响着,响了25年。

  25年来,她每天都工作超过14个小时。不是她爱工作,而是她太需要工作。只有在工作的时候,女儿的哭声才不会在耳边响起来……

  可是自端,这一切,让妈妈如何跟你解释清楚讲述明白?

  “小姐。”四姐轻声叫着容芷云,“小小姐已经到了。”

  容芷云回神,“到哪儿了?”

  “到楼下了,已经通过话,现在想必在乘电梯。”四姐看到女主人表qíng一下子变得紧张,不由得叹息——想当年,她只身来港,势单力孤进入这个家,被老夫人和一班“表哥”欺负的时候,也从未露出半分畏惧和紧张,如今……四姐对容芷云鼓励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