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三)
惟仁抬起手来,按在她额头上。滚烫。他皱眉。他顺手将她按在了靠背椅上,闷声的说:“阿端,你坐好了。”
他车子开的又快又稳。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说:“惟仁,我们不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了。
均惟仁说:“我知道,我们去301。”
他似是明白什么。听着她咳嗽,他心里发急。又得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车子得开的稳妥。
自端靠在车座上,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了。刚刚上车的时候,还有那种全身燥热的感觉,现在开始,觉得冷了。
她揪着那衣襟上的牛角扣,心里默默的念着:帮帮我,帮帮我……她怎么能这么虚软。她的力气,就只能支撑到这里嘛?
她心里倒有个可怕的念头钻了出来。战栗。
牛角扣握在手心里,硬硬的。有点儿什么抓着,让她心里安稳些。惟仁的车开的这么稳,她还是觉得晃的厉害……要不就是,不是车子在晃,而是她人在晃?还有那些方小说西……地上的,靴子、毛衣、亮晶晶的手链……他的样子……那丢掉的戒指……她的齿舌紧紧的啮合在一处。
这些方小说西像是带着黏糊糊的液体,黏在了她身上,甩不掉、除不下。
她闭了闭眼睛。竟然还在眼前。
必须紧咬牙关,才不让自己呐喊出声……
301到了,惟仁下车,过来。自端站在车边,抬眼看着前面的红十字。他走近些,将外套又给她拉了拉。此时天已蒙蒙亮。医院仍是寂静。大楼里只有一层是亮着灯的,急诊室的灯光最明亮。
自端站在大厅里,惟仁拉着她,往急诊室走。她站住,看着指示牌上的科室分布。惟仁拉着她的胳膊。
“阿端。”他低声。
她转向他。眼里有些什么,在转向惟仁时候,稍稍淡了。惟仁却及时捕捉到那特别的神qíng。她不想流露出来的,他也能看出来的。他心里一紧。
“你跟我来。”他隐忍的,握着她的手臂的手,拽了一下。她脚下一绊。他又急忙扶住她,只是无奈又心疼的,叫着:“阿端啊。”
她点着头。
嗯。阿端……惟仁能叫。惟仁叫她阿端。
从今往后,还有几个人,这样叫她,她能应?
她吞咽着因了惟仁这一声而泛上来的又苦又涩的液体。很努力、很用力。
急诊室里,值班的医生看到他们,温和的打招呼,回身在洗手池洗了一下手,说:“请坐。”只是扫一眼,就看得出来,应该是那位裹的厚厚的、脸色极差的女子。
医生在回到公桌前坐下,整理了一下听诊器和名牌——其实他从里面的军装到外面的医生袍都已经很整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对男女,他下意识的想要更谨慎一些。
“谁不舒服?”他问。
惟仁把自端轻轻的按在座位上,对医生说:“她。”
医生又点头。拿着那本崭新的病例,询问自端的姓名、年龄、过敏史……自端一一的答了。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医生看她一眼,继续写着。随后拿起手边的电子体温计,在自端额头上,近距离的测了一下,显示的温度是37.5。
一样一样的询问,一步一步的检查。
自端有些机械。
她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这里。
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仍然在翻腾。
她的手指,微微的有些痉挛。左手那里,不知道是不是适才剪刀留下的划痕,忽然疼的厉害。有种烧灼感。
“普通的感冒。并不严重,不需要太担心……”医生在病历上书写着,自端的目光,落在医生钢笔尖上流淌出来的字上……很规整的小楷,让人意外的、似乎不会是医生在病历上书写的字体。医生看到,微笑了一下,也看着自端,问:“打吊针,还是吃药?”
“药。”自端很快的说。
“那好。”医生很温和。正要提笔,只听顾惟仁轻声的说了句“请等下”。
医生抬头,“怎么?”一直在一边默默站立的男子,一脸的沉静,满眼的关心。
“麻烦开中成药好不好?”惟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