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丹拿着口红的手,停在半空。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颤栗的手指,将口红放回包里,在那两个背后议论她的大学同窗出来以前,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她没有回包厢,走到刚才那个窗口,靠着墙,从包里摸出一根香烟,点燃。隔壁包厢有人在唱许茹芸的《独角戏》:
“是谁导演这场戏
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
对手都是回忆
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
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
何苦给我美丽
演出相聚和别离
……”
真是应景啊。秦丹微眯起眼,唇边浮起一抹冷笑。随着指间袅袅腾起的薄烟,她的神思渐渐恍惚起来。
至今,她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杨汐的qíng景。
一
2001年9月,我的人生中发生两桩大事,一件是考上我梦寐以求的大学,另外一件,遇见了杨汐。
遇见他,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也是不幸。
南京素有“火炉”之称,虽然已是初秋,太阳仍然猛烈毒辣。新生报道那天,同寝室的女生忙着挂蚊帐、铺chuáng、收拾东西,豆大的汗珠如雨般落下,而我却靠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小说,云淡风清,态度闲适。旁边有父亲的秘书殷勤地帮我打理一切。
长相出众,家世显赫,名贵私家车接送……尽管如此,我仍算不上是国际金融系最风云的人物,隔壁二班那个叫“杨汐”的男生比我更璀璨耀眼。开学典礼上,他代表大一新生发言。
“没想到,咱们系还有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前排有女生啧啧赞叹。
我坐在后排,因为隔得太远,无法看清他的五官,但这个男生语气中的自信满满和与生俱来的傲气,仍然让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偌大的礼堂,徘徊着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抑扬顿挫、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格外好听。像一阵清慡的风,拂去了大家心头的燥热。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在寝室还是教室,周围的女生都在谈论着这个男生。
我不屑于参与这些讨论,但有关杨汐的八卦,还是传入我的耳朵里。他来自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南方小城,父亲在当地身居要职。他是以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来的,按那个分数,完全可以上清华。在我的印象中,成绩好的男生,大部分都只会读死书。可杨汐不是,他一点都不书呆,是运动健将,会打篮球,还在全校辩论赛中拿了第一名。
真正让杨汐名声大震的是大一那年的秋季运动会,他男子1500米获得全校冠军,实现了系里在校运会上金牌零的突破。他意气风发走上领奖台时,引起台下无数女生的尖叫。这么优秀的男生,顺理成章成了系里新一任的体育部长,而我因新生文艺晚会上的一曲独舞,进了系文艺部。虽然同是系gān,但我和杨汐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只在每半月一次的gān部例会上,看到他的颀长身影和英俊面容。
成绩优异,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被同学们誉为“校糙”,但他却似乎并不开心,浓眉微蹙,嘴角紧抿,神qíng落寞黯然,眼底藏着无限忧伤。
他是大家公认的金童,而我是抢眼亮丽的玉女,同学们都在私下里议论,说我们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杨汐却从来没有注意过我,身边那么多女生,或明或暗地向他表示好感,他全都不屑一顾,漠然处之。
而那时候的我,也被大票献殷勤的男生包围着。系里原本女生就稀少,像我这样才貌双全的,更是凤毛麟角。我不会傲慢无礼地拒绝,而是和他们周旋,既满足了女人天生的虚荣心,又能在生活中得到实惠,比如每个周末都有人请我看电影,频频出入学校舞厅,吃饭的时候,有人抢着帮我打饭,去水房提开水也不用自己辛苦跑一趟……我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又不让自己投入qíng感,被寝室的姐妹称为“美女的狡猾”。这一切,我做起来心安理得,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真正和杨汐接触,是在阶梯教室上公共课的时候。那天,他碰巧坐在我前面的位子上,穿着带帽子的外套,整堂课都低着头。我还以为他在用心地记笔记。快要下课的时候,那个课讲得沉闷至极、让人昏昏yù睡的老师,突然停下来,发现下面听课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于是,煞有介事地拿出点名册开始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