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怎么这么瘦……”
“爸爸,”她又叫了一声,“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我想买好多东西给爸爸。”
苏暖抿嘴笑了下,在苏振坤面前,她永远像个单纯的婴孩,渴望着疼爱,也想照顾父亲,尽她最大的努力。
如今她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会好好地听父亲的话,她想,父亲说的总是对的,她也曾后悔当初没有听从父亲的安排。
苏振坤没有去看苏暖殷切的神qíng,稍偏过头,望着竖着铁栏的窗户,那里刮过一阵阵寒冽的风,发出呼呼的声响。
“听说她去找你了……”
苏暖自然知道这个“她”指代谁,她也没喊母亲,只是默认地点头,表qíng有些无关紧要,她不打算多提这个问题。
“爸爸,我出版了一本摄影集,下次来我带给你看吧,我打算去塔克拉玛gān沙漠拍一些照片,到时再去投稿……”
“瞿家已经派人在外面等了,跟他们走吧。”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屋外的风,有力,紊乱,并且飘摇。
苏暖瞬间沉默下来,她握着话筒,神色索然,一声不吭,似是不相信听到的话,咬着唇瓣,不知该如何说起。
死寂般的沉默渲染在四周,苏振坤也不再多说,直到狱警提醒探监时间到了,苏暖匆忙地起身,膝盖磕上凳角,一阵钻心的痛楚蔓延在腿上。
她没有俯身去揉撞疼的地方,只是冲还坐在那里的苏振坤一笑,不再如方才的澄澈轻松:
“我先走了,爸爸。”
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让她回瞿家,回瞿家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处,除了吃穿得好些,也许,那些衣食住行需要她的骨髓作为jiāo换。
想到一个大针头要刺进她的血管,抽走她那维系生命的血液,苏暖的身体冷不防地一个打颤,抽一次可以忍耐,如果长期抽,有谁受得了?
所以,当苏振坤平静地说出对她来说这句话时,她不否认,她有那么点点怨恨父亲,即使她知道,以瞿家的背景地位,一个苏振坤怎么对抗得了?
转身离开,甚至不等苏振坤说一句话,她走出接见室,板鞋每一脚都踩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她却觉得是狠狠地踩在心头,让她的胸口难受地喘息。
每走几步,她便看到站在一边等候的陆暻泓,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的一个角落,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便望过来。
“他和你说了什么?”
陆暻泓发觉苏暖脸色的怪异,她失去了早晨神清气慡的样子,此刻看来qíng绪压抑了不少,不由地皱起眉头询问,目光掠过苏暖投向还敞开的接见室。
“他是我爸爸,能和我说什么,下次再提起我爸爸,注意语气,刚才你让我觉得你很不喜欢我爸爸。”
苏暖轻轻地说道,脸上挂着微笑,刚踏出接见室的yīn霾一扫而空,只是眼底还没来得及略去苦涩。
陆暻泓已经站到她的跟前,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似要将她看穿,在听完她似嗔非嗔的指责后,微微地扬起嘴角,属于很沉静的笑容。
“我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男人?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何时起,陆暻泓不再跟她隐瞒他真实的qíng绪,这样的他太过坦白,坦白到她一颗心颤抖,当她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巴。
她做贼心虚地四下张望了下,刚才跟在她身边的狱警已经很识趣地走远,才讪然地放下手,她的手心还熨烫着陆暻泓唇瓣的温度。
苏暖的眼神飘忽,便不经意地看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两个男人,一个苏暖是认识的,至今仍让她无法产生友好的里斯特,还有一个竟是昨天见过面的警卫员。
苏振坤的话又一次地回响在耳边,苏暖一拧眉,他们是来接她回瞿家的吗?
陆暻泓顺着苏暖的视线,回转过身,也发现了里斯特和警卫员,本清冷的俊颜立刻难看几分,摆明了也不待见迎面走来的两人。
他的掌心伸入一只柔软的小手,然后握紧,他听到苏暖的声音:
“现在,带我回去吧,不是说要去动物园吗?”
陆暻泓盯着苏暖看了好几秒,才轻幽地吐出一个字:“好。”
当彼此越过时,苏暖淡淡地看了一眼里斯特,陆暻泓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施舍给里斯特,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是怕她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