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少起来拿了件厚点的衣服去浴室,在镜子里打量自己,好在好了点,不再是只要少吸一口气就要撒手离开的模样。
他不希望太过难看让老人看到……不是亲生母亲,但却实实在在的当了他一辈子的母亲,宠爱关注包容体贴,别人有的没的,范七妈全都给过他。
如果不是他与范宗明实在分离不得,他也不想让她伤一点的心 。
他躲在浴室里换衣服,看著自己的身体脑袋一片空白,没有去想以前的那些年……就算身体无可避免地记录了下来。
他知道范宗明一直在门外,不清醒时候他控制不了让他帮自己换衣服洗澡,让他看到身体悲伤也罢,怜惜也好,自己看不到就好。
但他不想在清醒时候去猜测范宗明的qíng绪。
那样,总会是伤感要多些。
他不是时时都有勇气去假装过去未发生过,他只顾以後他们的幸福。
事实上,人的本xing里,不管过去是错还是对,就算你以为你忘记了过去,但潜意识里,那些经历过的磨人又痛苦的qíng绪还是徘徊在黑暗角落,等著一有机会就反噬你的心,刹那就撕破所有坚qiáng。
自己不能否认过去……也不想去猜测他所想的,谭少只好去避免这些发生。
时间无可避免地让他像很多人一样,不去看不去想,依旧死掩伤痕,一点也不给它重见天日的机会……因为成年人都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也因为这样,他们才能继续好好在一起。
或许不再像以前活得俩个人像一个人,但至少,还能继续相依相偎。
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他们的牺牲总算有所价值。
门一直都没的开,范宗明耐心地等著,他知道他现在动作慢,就是有点怕他一不小心在里面摔倒了。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以为有些事他是可以不去注重小节的……只要人活著,有什麽是不可能忍耐的?
但有时远远看著几十岁了,连多走一步也要休息下的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范宗明五脏六腑就纠成一团,每个细胞清晰地在身体各处同时被撕烈,巨大的痛苦甚至让他无法再走近他一步。
他只能站在原地,等待他还要他。
他不能再去伤他了。
孩子过於爱他,在意多深伤得就有多深,这本来就是个理智控制不了的天秤,范宗明老以为以後能抹去以前,但,他错了。
於是,孩子喊疼也不叫他了。
就像拿著刀子剔著骨头里的那些闪亮的银白,他一刀一刀地剔去那些张扬的颜色,以为那根骨头还是会安然地镶嵌在自己身体里。
可,尽管骨头还是那根骨头,失去颜色的骨头却不再是它本身了。
从他身体内分离出来的那根骨头为了更安全地镶嵌在他身体内,只好忍著任他一层一层的剥走原本是自己给他的光彩,喊痛也没办法……谁叫骨头想回到原位呢。
那麽浓烈的爱,范宗明一直都想要,他也要到手了。
可是,如果他的孩子要受这麽大的伤,他真愿意,少要一点。
可终归,时间逝去,事实既定,一切无力乏天。
“哥。”谭少打开门,微笑了一下。
范宗明摸了下他的头,沈默地弯下腰,背起谭少。
“七妈就快到了?”谭少挽著他的脖子,安然地骑在他身上。
“就快了,还有十分锺……爸也一起来,妈给我们做饭。”范宗明背著他下了楼梯。
“七爸也来?”那个从不发一语,但用qiáng硬的姿态表明反对的七爸也来?谭少诧异,在范宗明耳边说:“七爸不讨厌见到我了?”
“他从没讨厌过你……”
“他可最讨厌我们俩个都是同xing恋……”谭少哼哼一声,“他不想见我的,眼不见心不烦,小时候他就这样。”
“那你应该知道他不讨厌你,你也是他的孩子。”范宗明淡淡地安抚地说著。
“我可是你养大的……”谭少被眼前范宗明黑发间的很多白发刺花了眼,嘴里轻松地说著,“管我打我的都是你,他一看我哭转头就走,他说我比七妈还能哭。”
“是吗?”
“是的……”谭少点头,“後来我问七妈我们俩个谁更能哭一点,七妈就去训他去了,说他真不会教孩子,唉,他可最讨厌小孩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