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途_作者:蟹总(61)

2017-04-05 蟹总

  芳芳皱眉:“老师,可不可以帮我画一下?”

  徐途手指不自觉一抖,顿两秒,攥紧了拳:“你自己再试试。”

  刘芳芳下笔,不得章法。

  “老师,还是不会。”

  徐途咬住嘴唇,内心挣扎许久,qiáng迫自己接过画笔。她手抖的不行,稳了稳,在纸上落下第一笔,却画出一道生硬线条。

  大脑空dàng了几秒,糙纸被阳光晃得刺眼,天气闷热,没有一丝风chuī过,徐途头上的汗顺脸颊流下来,她半弓着身,另一只手紧紧捏住桌沿儿,脖颈僵硬,恍惚间回到那个炎热夏天,徐途还是个四岁的小娃娃,她坐在韩佳梅大腿上,用蜡笔把本子涂得一塌糊涂,画着画着,她竟把蜡笔当食物,全部咬烂吃到嘴巴里,吃完看着妈妈咯咯笑。韩佳梅哭笑不得,捏捏她的小脸蛋儿,赶紧抱着她去清理gān净。

  印象中,她的童年无忧无虑,充满欢乐,有画笔,有笑声,有韩佳梅,也有徐越海……

  突然,身体蔓过一阵钝痛,她蜷缩在角落里,看韩佳梅满脸泪痕,面目狰狞地举起扫帚,一下一下抽打在她身上,打完她又去打自己,不管不顾,仿佛陷入癫狂中。十六岁,那年的暑假异常难熬,充满挣扎与嘶吼,韩佳梅多年的隐忍,随着一个漂亮阿姨的到来彻底爆发,那之后她几乎砸掉家中所有东西,剪烂的窗帘、折断的木椅,满地的玻璃碎片。

  终于,徐越海耐心耗尽,开始名正言顺待在外面不回家,那时候,徐途才终于明白,多年来,她一直活在假象中,那些让别人羡慕的幸福都是靠掩饰得来的,丑恶伴随着她的青chūn,像伤疤一样,慢慢揭开了。

  她很久没进画室,桌上蒙沉、颜料gān掉、画一半的人物肖像摊在地上。去年青少年绘画比赛的初稿贴在墙壁中央,得奖那天其乐融融的笑声犹在耳边,她记得妈妈激动的泪水,徐越海引以为豪的赞美,还有姓秦的年轻叔叔,他唇角淡淡的笑……门边砰一声巨响,韩佳梅再次犯病,突然冲进画室里。她发丝凌乱,眼角冲血,手里拿着菜刀,直奔中间那幅画过去,手起刀落,连砍了几下。徐途和保姆上前阻止,混乱间她手上菜刀再次落下去,却突然鲜血喷涌。

  一时间,保姆乱了方寸,愣几秒才上前夺过她的刀,紧接着,攥住徐途的手指冲出去。徐途回过头,泪眼朦胧间,见韩佳梅痴傻的僵在那里,目光凄惶又绝望。

  画室的门自动弹回,她在她的视野里越变越小,母亲最后的样子,都随那扇门的落锁,定格在那一刻。

  从医院赶回来,韩佳梅身体已经变凉,她攥着她的削笔刀,歪头趴在地上,双目固执而呆滞的睁着,嘴角笑容诡秘。

  地上洁白的画纸被鲜血染透。猩红刺目。

  第23章

  刘芳芳大叫:“老师!”

  “……嗯?”

  徐途终于回神儿,双眼木然。

  刘芳芳眼里含着泪, 怯生生的说:“老师, 笔。”

  徐途一惊, 低下头看自己右手,她用力过猛, 绿色笔尖戳在糙稿纸上, 浓重的颜色堆开来,蜡笔拦腰折断, 那一截纸卷弯曲变形, 被她捏在掌心里。

  徐途烫手般扔开, 抬起手抹了把汗。

  刘芳芳盯着糙稿纸上烂掉的蜡笔,忍了又忍,眼泪还是落下来。

  学习用具是各地慈善机构捐献得来的,有些没拆过包装, 有些是别人用过的, 但无论什么样, 孩子们都格外珍惜,因为小学这五年,他们也许只能分到这一次。

  刘芳芳是真的心疼。

  徐途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教室里有些喧闹,闷热的空气穿过窗户扑面而来,汗湿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她心中升起一股颓然和消极的qíng绪,蓦地抗拒起来,简直难以置信自己为什么待在这儿。

  徐途放开咬白的下唇,半句话也没说,埋着头逃出教室。

  中午,秦烈提前半个小时来拿饭,他知道徐途最后一节有课,想顺便过来瞧一眼。

  他把饭盒放下,转身要出去。

  “秦大哥。”小波叫住他:“你们那儿最近很忙吗?”

  秦烈说:“有点儿忙。怎么了?”

  她笑笑:“也没什么,就很久没见到阿夫了,猜你们可能没时间。”

  秦烈不吭声。

  小波顿了片刻,试探的说:“这几日中午都是你过来,我还以为阿夫故意躲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