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少游收起笑容,每一条面部神经都在告诉文睿:我讨厌你。文睿望着他,叹了口气。这人应该是憋疯了,未来暗无天日,让他重新接受一个新的信仰估计很困难,而且几乎肯定,如果他还能活下去,他将一辈子生活在憎恶的政权下。
“你有jīng神抑郁症?”文睿对祖少游说。
祖少游冷笑一声,“你还不如直接说我是神经病。”
文睿顿了顿,突然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你在美国长大,普通话说得很好。”
祖少游轻蔑地挑起眉,“我这是敬业。”
为了潜入中国所做的准备么?文睿有些想笑。
祖少游看着他,凉凉地开口道,“少校同志,虽然我不喜欢现在的中国政府,但我还是炎huáng子孙。”言下之意,他认为自己骨子里是中国人。文睿觉得在这跟祖少游争辩□好还是国民党好纯属无意义的事qíng,因此他没有反驳,保持沉默。
除了被限制活动范围,文睿过得还算舒心。国安方面为他准备了心理培训课程,好在以前接触过,还作为兴趣专门研究了四年,学起来得心应手。又过了几天,特工huáng泉也进入这层暗楼,huáng泉向文睿自我介绍时,文睿对他的名字保持缄默。
“你是第一个没有嘲笑我名字的人。”huáng姓心理医生推着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笑了笑。
文睿略微抬起眼皮,“这不是真名。”
“即便不是真名,取这名字也需要很大勇气,我完全是诅咒自己早点去见阎罗王嘛。”huáng泉继续笑,白牙泛着明晃晃的光泽。
“我也要改名字?”文睿问。
huáng泉点头,“是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之后,他们一直呆在这里。
某一天huáng昏,文睿坐在窗前眺望远处,这扇窗户由特殊材料制成,从外面看去就像一堵不显眼的墙壁。文睿打了个哈欠,一个多星期没训练,人变得有些懒散,他盘腿而坐,单手托着腮帮看向窗外的夕阳,还有扑扇翅膀振翅高飞的鸟儿。
其实……已经开始想念那片掩藏在青山翠岭中的苍láng基地了,还有那个人,那个叫祖天戈的人。文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好久没写过信,刚才给祖天戈写的那封信有没有五千字,还真当自己向他做书面汇报呢。不会有回信吧,首长没说有回信,但他肯定会写给自己,只是能否托人转jiāo的问题。
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也有可能回不来。如果他回不来,祖天戈知道后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找他?会不会……哭?说不定每年清明节替自己烧纸时还会念叨,“我的鳄鱼泪全贡献给你了,你要是感恩,晚上记得托梦。”想到这,文睿已然勾起嘴角,笑容清澈明媚,纤尘不染,这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只为心中那一人。
文睿背后,祖少游有气无力地穿过走廊,身后没有跟着南虎,因为他五天没吃药,体力连普通人都不如。“噗通!”祖少游摔了,勉qiáng支撑起身体,手扶着墙壁骂娘。文睿回头,祖少游瞪着他,嘴里喊,“喂!把我扶进房间去!”
那张脸……那张脸……那张脸……
文睿对于那张脸真的没有抵抗力,特别此时的祖少游只是没有刺的刺猬,暂时无任何威胁,反而脆弱得像肥皂泡,轻轻一戳就破了。
“快点!”祖少游喘了口气。
文睿瘪嘴,蹲身托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一手揽过他的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药呢?”他厉声问道。
文睿淡淡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是他们的人?”
“那晚遇到你之前,不是,遇到你之后,是了。”
祖少游翻了个白眼,嘴里又一阵咒骂。回到房间后,祖少游在chuáng上躺成大字型,舒服得吐了口气,颐指气使地说:“给我倒杯水。”
文睿真给他倒了杯水。
祖少游接过水杯,右手无力,水洒下来濡湿了chuáng单。“Fuck !”他骂道。文睿瞥了眼祖少游,又给他倒了一杯。
“我为什么会遇上你呢?”祖少游捧着水杯自言自语,“如果没遇到你,我那天就被人乱棍打死了。死了也好,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受罪。”
“你不是怕死么?”文睿接了一句。
祖少游被温水呛了几秒钟,手背狠狠擦过嘴唇,对文睿吼道,“谁怕死!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