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厅能容纳一百五十人,文绍博和肖淑敏的亲人、朋友、同事加起来接近百人,可见他们平时的人缘很好。而文杰的高中及大学同学也来不少,梅厅里密密麻麻全是人。肖淑敏在哭,祖天戈看到文绍博走过去抱住她,旁边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忽然晕了过去,急得肖淑敏挣开丈夫的怀抱扑向晕倒的老人。
像似知道祖天戈的心思,文睿解释道:“那是肖姨的母亲,文杰的外婆。”
肖家很多亲戚围着文杰的外婆,文家这边的老人都不在了,只剩一个叔叔。叔叔和自己的妻子站在一起忙着招呼前来吊唁的宾客,见到文睿时,他红着眼圈跑过来揽住侄子,哽咽得说不出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婶婶也跟在一旁抹眼泪。
祖天戈悄然退到一边,瞅着文睿有点悲伤的侧脸。他想,这小子此刻的悲伤很大程度来源于自家叔叔温暖的怀抱,而不是死去的弟弟文杰。独自站了几分钟,管志林蹭了过来,祖天戈已经认出他是谁,就是当年一脸傻样跟在文睿身后,老用崇拜的目光望着自己的那个学生。
“学长。”
傻样没变。
祖天戈说:“你也来了。”
管志林突然变了脸,眼泪哗哗往下掉,“我……我……文杰……”
祖天戈从桌上拿起一包纸巾递给管志林,“先擦擦,鼻涕都出来了。”
管志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管祖天戈乐不乐意听,断断续续述说起他和文杰长达七年的友谊,还说根本没想到当年的校际风云人物文睿居然是文杰同父异母的兄弟。文杰从来没提过,只会在同学们讲起那段传奇时笑的很得瑟。
祖天戈从管志林的描叙中判断,文杰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惜英年早逝。文睿离开自己的叔叔走向祖天戈,脸色苍白,白里透青。管志林被大学同学拉走,几个青年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不去帮忙?”祖天戈盯着文绍博和肖淑敏,以及围在旁边的一堆亲戚。
文睿沉默地摇头。
“你还好吧?”
文睿坐到靠墙的椅子上,“我不过去了,爸爸叫我来也只是‘来’而已。”
“这话很稀奇。”祖天戈说。
文睿笑了笑,没说话。
丧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告别遗体时,肖淑敏和她的母亲又哭昏过去。文绍博即使再艰难也没有招呼文睿帮忙,只会抽空瞄上几眼,像是从仅剩的儿子这找点勇气。
遗体要进火化厅,肖淑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在场的人无不落泪。
文睿站起来,“我去看看他。”
“你去吧。”祖天戈应道。
文睿趁人不备走出梅厅,他要在文绍博和肖淑敏到达火化厅之前看文杰最后一眼。十分钟后,文杰在亲人的悲痛中进了焚尸炉。
站在殡仪馆前面宽敞的停车坪上,文睿故作轻松地问:“你信命吗?”
祖天戈点燃一支烟,“不信。”
文睿劈手夺下烟塞进自己嘴里,却因为不会抽而咳出了眼泪。祖天戈没有阻止他,任他边咳边抽。
“从前有个小孩……”文睿在烟雾缭绕中动了动嘴唇。
“你这开头可真老套。”祖天戈调侃,可是气氛没有好转。
文睿猛吸两口,肺火辣辣地疼,祖天戈忽然抱住他,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的颈窝。很快,肩上的衣料被液体浸湿,文睿带着哭腔说:“那小孩死了,我真的不难过,我们不是一个母亲。”
“自欺欺人。”祖天戈轻轻拍着文睿僵硬的背部,“哭出来,不丢人。”文睿双手抱住祖天戈的肩膀,第一次在他怀里无声地流泪。
文绍博捧着骨灰出来,乐队又开始敲敲打打,可是掩盖不了亲人的哭声。一群人要去墓区帮文杰下葬,管志林走过来,眼泪婆娑地递给文睿一张纸条,“吴叔叔让你去酒楼看一看定好的酒席,这是地址。”
文睿接过纸条,管志林转身追赶大部队。
沁芳酒楼离枫城花苑不远,文绍博他们最快也要中午才能回来,因此文睿走了一趟后,还有时间回家休整片刻。
“宿醉很难受,你休息会儿,我一个小时后叫你。”祖天戈指指文睿青黑的眼圈。
文睿还是像昨晚一样蜷在沙发里,祖天戈坐在旁边。空调打开了,chuīgān了汗水,却无法风gān心灵的眼泪。文睿嘴硬心软,对于弟弟的死亡,他比想象中还要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