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母亲那里出来,她手上多了一个地址。
在市郊新开发的花园小区门口,她向警卫打听清楚了大致的方位。穿过羽毛球场,她找到了那栋楼,站在楼道铁门前,她按了302的门铃,不久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谁?”她没有犹豫:“我叫夏小星,能不能让我上来坐一坐?”
对方显然知道她,许久,才说:“你上来吧。”楼道门锁“嘎达”一声弹开了,这倒有点出乎夏小星的意料,她以为,百分之九十自己会吃闭门羹的。
过了二楼的转角,她就听见狗的声音,上到三楼,右边一户的门已开着一条fèng,她抬手叩了两下,门应声而开。
夏小星却当场呆住。
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立在门口望着她,她不说请进,也没有侧身让开,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目光既不防备,也不自怜,更不扭捏,几乎像是麻木。
一条矮腿的京巴犬在女孩的脚边绕来绕去,尾巴翘的很高,夏小星看向它,它就冲着她吠了几声。
女孩怀着身孕,至少有七八个月了。
夏小星僵硬的站着,一声不吭,那女孩也不说话,两个人对视良久,夏小星终于扭头而去。
来到楼下,她才发觉自己眼中有泪。
熟悉父亲的人都知道,夏文qiáng宠女儿宠的不要命,可熟悉他的人也知道,夏文qiáng最喜欢的并不是女儿,而是儿子。曾经他有过儿子,只是他幼小的儿子,没有活过五岁就被白血病夺去了xing命,之后才有了夏小星。
她本来是有个哥哥的,如果这哥哥还活着,这世上就不会有她的存在。
小的时候,她最常听见父亲说的一句话是:“我们小星要是有个弟弟就好了。”她每每不服气:“为什么不是妹妹?”父亲就笑:“弟弟妹妹都好,爸爸都喜欢。”那时她才七八岁,父亲也还是个小领导,只管着几十号人。
没想到二十年以后,她真的将有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这个孩子,是晚年被yù望腐蚀了的父亲期盼的吗?只是,十五或二十年之后,他还有命走出监狱看见他(她)吗?
夏小星只明白一点,那就是,她不能再向这个女孩讨要父亲给她的钱或是房子了。
劳燕分飞(改标题而已)
离开市郊的花园小区,夏小星驾车回家。秋天的艳阳高照着,她却有点恍惚,眼前不停地闪现那个女孩怀孕的身子和父亲的脸。
路上接到徐淑云的电话,问她要到钱没有,她回了一句:“妈,我会解决的。”电话里传来徐淑云神经质的哭骂声,她默默的听了一会,挂了电话。
她有点可怜母亲,这一个多月来她经历的人间冷暖比她要多,以前见了她阿谀奉承的人,现在对她装不认识,原先那些逢年过节必到的亲戚,忽然之间电话都打不通了。何况父亲还做出这样的事qíng,如果再让她知道这个女孩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那她更会受不了了。
一百万,到哪去搞?她脑中只想着这个问题。
按理说,这时候她最该求助的人,应该是欧雨声,可那男人一贯冰冷的脸和那张婚前合同,却让她不愿意向他开口。
他们的财产分的和陌生人一样清楚,欧雨声除了每个月给她三千元生活费,从来不告诉她他有多少身家。他们的东西也分得很清楚,你的,我的,上面都贴了无形的标签。就算这一刻的夏小星不想承认,可这就是事实,欧雨声对她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
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她想起了他恶毒的比喻,说她和他是嫖客和鸭的关系,这样的关系,她能向他求助吗?
路过超市的时候,夏小星停车进去了一趟。今天是欧雨声固定归家的日子,每周二四六,没特殊qíng况,他都必须回家,这是结婚时约好的。
欧雨声严格的遵守着约定,除了了出差不在本市,这三天,他都会回家。
但不准时。
刚结婚的时候,夏小星总是做好了饭菜等他,可经常等不到。他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比方说,某个同事失恋了,他要陪他喝酒;又比方说,他手里有份工作,还没有做完,可是话筒里,她却清清楚楚听见有人在喊,“雨声,该你出牌了。”
后来她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期待他准时回来和她一起吃晚饭,可每周二四六,她还是会做好饭菜等他,偶尔欧雨声饿着肚子回来,她就像中了彩票似的,即使自己吃过了,也会陪着他再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