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临时拟出来的简短发言稿jiāo给其中一人,说:“你代替我讲话。”又看一下表,“上班时间一到我就给市长秘书打电话,我会向他做出解释,你们照原计划进行,盖个章就行了,合同反正早就拟好了。”昨天他就是被那秘书灌的酒,可也算值得,好说话了。
他是晚上十一点多知道出事了。
这个点,他照例给夏小星打晚安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他叫她一声“小星”,就听见她怔怔的声音:“欧雨声,叶枫还没醒过来。”
他一惊,急忙问:“怎么回事?你别慌,慢慢说给我听。”
然后就听她断断续续的在那叙说,声音很小,有点飘,说的也没有条理,几乎是麻木的语气,东一句西一句的,可他听懂了。
他这才知道还有那样一个女人存在,里面还藏着这样一段见不得光的小三故事,渐渐的,他心里有一种刺痛的感觉,钝钝的,却尖锐,因为,他到今天才被她告知,如果不出事,她大约会始终瞒着他,而叶枫,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甚至,还陪着她一起上门去讨债。
所以,从楼梯摔下来的,是叶枫,而不是他。他有那样一种qiáng烈的愿望,宁愿此刻躺在医院的是自己,摔断一条腿或是摔成脑震dàng都可以,只要摔的不是叶枫,是他就可以,他这样的幻想,希冀,渴望,可是,事实已经摆在那了,躺在病chuáng上昏迷不醒的人,是叶枫,而不是他。
那种钝而锐利的刺痛,他终于分辨了出来,是嫉妒。她将她的秘密,与叶枫分享,而不告诉他。
最后她一直在说:“我不知道他心脏不好,他从来都没说过……他一直很健康,上大学的时候还是他们系足球队的主力队员……他怎么会有心脏病……”
他仿佛看见了她眼泪无声淌下来的样子。他的心一厘厘的收紧,也像得了心脏病,不能喘息,窒息的痛。他克制住自己,安抚她:“不会有事的,他会挺过来的,要有事早就有事了,你别着急。”
夏小星这才哭出声:“我一直对他不好,他借我那么多钱,我还经常踢他……我还想把他赶到国外去……”她在抽噎。
他的心直直的往下坠,像是没有底,永远沉下去的感觉。
等她终于哭够,挂掉手机,他立刻就给龙辉打了个电话。龙辉已睡在了chuáng上,见他这么晚来电话有点诧异,问他有什么事。他说:“你给我爬起来,马上去亚洲心脏病医院,到那陪着我老婆,一步也不要离开,直到我回来。”
龙辉一下从chuáng上竖了起来,问了一句:“他又发病了?”
“嗯”,他应着,简单的把事qíng说了一下,就嘱咐他:“你赶紧过去,他还没醒过来,你守在那,我明天就回来。”
龙辉说着“好”,已下了chuáng,嘴里叫他:“雨声。”
他答应着,等他说话,龙辉却停住了,犹豫了片刻,最后说:“算了!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吧。”他本已沉重的心上,立即又叠了块石头,肯定又有了什么消息,而且多半是关于叶枫的,否则龙辉不会这样yù言又止,难道还有更糟糕的状况出现吗?他没追问,他只想快点回去。
结束和龙辉的通话,他就给宾馆客服中心打电话,请他们帮着预定明早回C市的第一趟航班,头等舱应该有空位。不久他得到回复,说机票有了,上午八点十分起飞。
然后他就站在窗前等天亮。他试图睡一下的,没有成功,便站到了窗前。
屋里就chuáng头亮着一盏壁灯,huáng莹莹的光照了半间客房,里里外外静的一点声息都没有,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有点急促和不稳,玻璃长窗上映出他的影子,一个眉峰紧锁,面容模糊,害怕失去的男人,这就是此刻的欧雨声。
他看着时间在窗户上一点点的爬,每一小时是六十分钟,每一分钟是一小格,它们慢慢雕刻着,和远处大街上的一座座冰雕融在一起,他有生之年度过的最长的一个夜晚,就是在哈尔滨的冰天雪地里,许多年以后,他都能回忆起那晚的霓虹,是从冰雕身上折she出来的,五彩斑斓的,仿佛彩色的水晶,可是冷的刺眼。
当墨色的天空露出第一线微芒的时候,他拿起了电话,叫醒了隔壁的随从。
十二点走下飞机,公司的司机已在等着他,把他送到医院后,司机留下钥匙就离开了。他去往重症监护室。出了电梯,医院的走廊很宽敞,白亮的光冷冰冰的,夏小星见了他就抱住了他:“他被救回来了。”她说着,眼睫毛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