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_作者:墙头马上(128)

2017-03-26 墙头马上

  我刚想说声谢谢,没想到他却转身过来将我的双手拧到背后,继而铐在了暖气片上。“好好想想吧臣哥。”他依旧没什么表qíng,说这话时有一股平淡无奇的yīn冷,“其实也没多大事,硬扛反而吃亏。年底了,大家都没耐心,理解万岁吧。”

  我被铐成这副难堪至极的样子,实在是吃尽了苦头。那个高度使我膝盖刚刚好能弯下一些,却又无法真正地蹲下,小腿不停地哆嗦;另一方面,站直也是不可能的,手指总是有意无意贴上滚烫的暖气片,那一触就犹如接电,痛不堪忍,苦不堪言。漫漫长夜,每一秒都是折磨,我无事可做,注意力只能集中于这痛苦之上,这样的jīng神状态反而使痛苦又深了几分。

  李刚是何茜的表哥,曾经求我办过事,一来二去我跟他也算熟悉。先前他还在派出所里上班的时候,总是对我客气,追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臣哥的喊,如今进了市局,便修炼出党政机关的千年神技:脸上层层叠叠,似有无数张面孔。以前我只觉得这人一股市井气,竟稀里糊涂当了警察,好人虽然谈不上,但做坏事的胆量也绝没有,即使前几日关我进jīng神病院,也还相信他无恶意,不过奉旨行事,谁知今天这一铐,竟铐出种全新的价值观来。

  我不断地问自己:这世上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全都乱成一锅粥。张张面孔,声声兄弟,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人是个角,但每个人都有着无关紧要的剧qíng,而我的,大概是一部自己毁了自己的无头案,临了了仍旧稀里糊涂,不知来往。

  漫长的煎熬即将到达生理极限,如果说有什么支撑了我这一夜的话,那一定是幼时和我爸对抗而生的自尊心。我这十年来,靠着无耻下作换了些许行业地位与灰色收入,到头来这原始的自尊却毁了一切:我竟然奢望起那“站着”的体面来。

  一只脚从后面踩在我小腿肚上,手铐的拉力一空,我就势栽倒在地,有差不多十分钟都无法动弹,之后又开始不自由主地抽搐,láng狈不堪。

  “辛苦你了小贾。”有人在我身边说,那声音不陌生,“聊聊吧。”

  我定了定神,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费尽力气才歪歪扭扭地坐在面前的椅子上,并一刻不敢松懈地攥住把手,否则定会像高位截瘫的病人一样滑落在地。

  “聊吧。”我说。

  “两件事。”那人亮出两根形似甜不辣的粗短手指,“一件往事,一件将来事,你想先聊哪个?”

  我深深地对上他的眼神,十二分温柔地说:“其实吧,但凡不是身后事,都有得聊。”

  毕柯当年有个小师妹叫韩元,苦追他好几年都未修成正果,曾经发誓这辈子非斯人不嫁,结果转脸便躲进了中院院长陆长明的小红楼里,愉快地当起二奶,这事听起来蹊跷,却又很符合社会的逻辑。老毕拿自己当佛似的修炼了四年,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好不容易圆满在即,临了却被他心爱的母校一纸休书,弄得魂飞魄散,毕业证打了水漂,还差点连累上一条能吟善对的命。

  这事虽然人尽皆知,但到底为的什么,却鲜有人知。真相被捂得严严实实,连我都毫无头绪,那时毕柯不肯说,学校给的理由是他考试作弊,这理由编的太假,即使全法学院的作弊,也有两个人死都不会作弊,一个是诗圣老毕,一个活法典杭志永。

  两个月前带左宁去丽江玩时曾在丽江酒店里遇见陆长明,还让他吃了回苍蝇,隔天早饭时他曾问过我,问我是否知道当年老毕被退学的原委。这话似乎问得无心,我听着却不能无意,知道他话里有话。

  “说起来,还真是我对不起老毕。”陆长明掏出包小熊猫来,他这么说着,又长叹一口气,才抽出一根点上,“这些年,我老把这些事翻出来想,每句话,每个场景,都想烂了。”

  原来毕柯跟陆长明并非今年才因小师妹结的怨,而是世仇已深,当年韩元追求毕柯,毕柯并非不心动,只是碍着韩元身后还有个陆长明如láng似虎地盯着,忍了好几年,没敢回应。陆长明是个官二代,他老子是当时的政法委书记。这小子早我们几年毕业,那时候刚进基层法院,整天张扬跋扈,无心工作,没事就跑来撩拨韩元要跟她处对象,韩元不答应,他就拿毕业来威胁,结果韩元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说姓陆的你赶紧让学校开除我,你要不去你就是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