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奶奶捂住嘴,“你……你知道……你爸爸,他……他……”
这件事当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年幼的寒恺修又是怎麽知道这些的?
“过去的事qíng就不要再提,我想爸爸他是理解的。”最後望了眼恢宏的大宅子,寒恺修轻轻的道别,“我走了,请你们要保重身体。”
茫然的看著小车载著寒恺修离开了,寒奶奶哭得不能自已,要靠著佣人扶著才能平衡住身体;寒爷爷哆嗦著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凭混浊的液体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流淌。
这就是因果报应啊!
拉上窗帘的房间里,寒爷爷独坐在桌前,从窗帘间趁虚而入的细碎光线在他的银发间跳跃,丝毫没有顾及到老人脸上斑驳的泪痕。
有人敲门,寒爷爷心qíng差到极点,“别来烦我,我不想吃。”刚才明明讲得很清楚,为什麽偏要有人来给他添堵!
门外安静了,须臾又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老人被泪水浸泡过度,刺痛发涩的双眼受不住qiáng烈的光,他转过皮椅背过身去。
“你们都别来烦我了,让我静一静行不行啊!”
寒奶奶端著饭菜,反身用脚勾上门,“别以为自己还是十八二十岁的时候,熬gān了的老骨头脾气还这麽倔,心里再不舒坦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
已经长了老年斑的手覆盖住眼睛,寒爷爷推开寒奶奶递来的饭菜,“现在这样还不如死了的好,还用吃什麽饭……”
儿子早早就走了,现在连最疼惜的孙子也离开了,人到晚年,却落了个子散亲离的下场,怎教人不凄凉。
一拍桌子,寒奶奶大吼,“你这个老不正经的混老头子,胡说八道什麽。”丈夫的苦处她当然明白,孙子狠了心跟他们断了关系,两个可爱的小曾孙也……寒奶奶打心眼里喜爱那两个孩子,得而复失她又何尝不痛,“修儿放不开心结,是我们的错,那我们更应该给他时间,血浓於水,我相信修儿总有天会想通,我们要对他有信心。”
修儿还会回来吗?寒爷爷摇头,他也许等不到那一天,“我的一辈子,可以说无愧於人,可是……对儿子,对孙子我却是个罪人。活著无法面对修儿,死了我无颜面见儿子,上辈子我是做错了什麽,老天爷要这样对待我啊!”
往事如烟,风chuī不散,很多事qíng在岁月的长河中囤积,河面再澄澈,终究无法掩蔽河底的疮痍。
“不会,儿子是个明理的人,他不会怪我们。老头子,这麽多年你的心事也该放一放了,人活一辈子不容易,抓著曾经的过错不放只会给自己增添痛苦,这些道理你都明白,为什麽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修儿也是个明理的人,他却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他们都不会谅解我,我一辈子为他们打算,到头来反而落得这种处境,我有错,错在不该管太多,所有的事qíng都该睁只眼闭只眼……”
往事不堪回首,那些几yù摧垮一切的动dàng,如果没有他的力挽而今已经没有寒氏的存在。
那一年,这间书房,夫妻和睦的儿子跪在这里要离婚。
多年後,还是这间书房,孙子跪了一天一夜乞求他成全两个男人的忤逆爱qíng。
再後来,依旧是这里,孙子告诉他,有个男人为寒家生了三个孩子。
相同的地点,寒爷爷作了相同的决定,造成了一次又一次无法挽回的悲剧。
不许!
两个字,简明扼要。
不许!
两个字,悔恨无穷。
儿子死了,孙子还活著,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心已经跟著那个男人一起赴了huáng泉。
想做的,只是希望他们好。
这样,也错了。
接到这个男人的电话寒恺修很意外,更或者说是诧异。
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还是在很久之前,记忆停驻在似水年华中。
寒恺修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锺,不想这个男人竟然已经他还早到。
听到车声,男人回转身,划刻下岁月痕迹的面容露出笑意。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风撩起藏在黑发间的银丝,寒恺修五味杂全,不知道该以什麽样的qíng绪面对这个男人。
“你老了,张医生!”
小张呵呵一笑,有苦涩的味道,“你长大了,我当然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