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角色_作者:三十三(228)

2017-03-23 三十三

  祝铭文上下打量徐仲九,浮出一个笑容,“你好啊-”

  如同蛇爬过,徐仲九浑身上下的汗毛竖起来。他努力控制,还以一个礼貌的笑容,好像他俩是许久未见的朋友。

  反正是个死。他想,别闹笑话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徐仲九什么都不知道。

  他做过最高的位置是代理县长,没过多久,新县长到任,他被辞退了。他拜过老头子,可老头子跑去香港,没带上他。他喜欢灯红酒绿的生活,所以呆在上海;他怕死,因此窝在租界。他家在浙江,家人死的死残的残,也许还有一两个上了年纪的有点地位,不过他是外室所生,算不上正经嫡子,他们未必在乎。他喜欢女人,太喜欢了,为此不想定下来结婚。

  上海滩有成千上万làng子,他是其中一个,完全不明白gān吗抓他进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徐先生口才很厉害嘛,滴水不漏。”祝铭文笑呵呵地让人拿出招待客人的好东西。

  他的手腕和脚踝被扣在墙上的铁环里,好好地尝了一顿鞭子烤ròu。他痛得惨叫,“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上下线的名单,电台密码,所有他知道的他们都要。

  “我不知道那些,我说我知道的行不行?”

  俱乐部的姑娘身价,红丸的价钱,哪家跳舞厅豪华,哪家西餐好吃,这些他门儿清,比谁都知道,他可以都告诉他们,免得他们花冤枉钱。

  “挺会装傻嘛。”

  鞭子又挥起,卷下一片片皮ròu,鲜血溅出来。

  他疼得满头大汗,嘴里乱嚷,有时还唱小调。

  冰凉的盐水泼上去,他发出凄厉的叫喊,终于失去了知觉。这不是终结,烤ròu可以五香、麻辣、腌制,还可以调成大火和小火,烧红的烙铁冒着白气,放在ròu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比那更响的是他的惨叫。

  所谓死去活来。

  行刑者不着急,第一天不招还有第二天,第三天,……有医生在,受刑者死不了,也不会活得太好。

  第二天徐仲九尝到辣椒水的味道。他徒劳地挣扎,五脏六腑都在烧,然而他们绝不会让上了砧板的鱼挣脱。接着是老虎凳,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总有更激烈的痛把他从昏厥中唤醒。

  他的肺生过病,养了这些年,在一场折磨中迅速变差。他整夜咳嗽,喷出来的血一坨坨糊在胸口。第三天他被拖出来的时候,嘴角仍有粉红的血沫。

  祝铭文捏着徐仲九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哟,脸色不太好。”

  他们用老虎钳拔他的指甲。死不了,活受罪。

  徐仲九嗓子硬沉沉的发不出声音,身体还在跟着痛楚动,如同被剪成两段的蚯蚓,却摆脱不了魔掌。

  晚上躺在冰冷的地上,难得的清醒让他察觉死并不是世上最难忍受的东西,而是想死不能,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却还在不停地咳。

  他喃喃地说,“我不知道。”

  徐仲九得到了一点医治,冰凉的药水注入他的身体。

  “徐先生,徐先生,……”一个亲切的声音在耳朵,“你没事吧?”

  他翻着白眼轻声骂粗口,就像在俱乐部跟侍应开玩笑,“长眼睛了没,我有事!大事!”

  那个声音一直在安慰他,而疼痛也在减轻,“要不要叫你朋友来接你?”

  他有气没力地说,“好啊。”

  “那你朋友叫什么?住哪里?”

  “她啊,” 他微微弯起唇角,“会来接我的。”

  “他住在哪里?”

  他含糊地吐了两个字。

  新里,这是哪里,上海有这个地名吗?不管怎么问,他已经睡过去,带着一点微笑。

  祝铭文原以为徐仲九靠脸吃饭,是上海滩的白相人,因此在日本人面前打包票,连投诚的通稿都准备好了,只差一张握手合作的照片。没想到硬的软的都上了,这小子居然扛下来,怎么都不招,要不是证据确凿,恐怕祝铭文也会怀疑自己拿错人。他有心毁掉徐仲九,可日本人想拿徐仲九做活招牌,能招回顾先生是最好,如果不行,徐仲九那一辈还有不少可以用的人,别的不说,他那个老相好不是在妇女界颇有名声,可以招来为共荣圈服务。

  徐仲九得到两天的喘息,甚至有粥汤这种滋补。他的喉咙烂得失去了声音,吃喝恍如受刑。药物的作用,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一时回到童年,饿得把抓到的任何东西都塞进嘴里,树皮,糠,土。为了一口吃的,他低声下气。等长大些长了力气,又跟顾先生学了本事,他发现还是拳头硬来得好。黑暗中徐仲九嘿嘿傻笑,头回掀翻罗昌海,别提多痛快,虽然那次他也断了两根肋骨。可没关系,他痛,别人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