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的人守了一晚上,看到刑墨雷,两个小弟兄都有些紧张。老板jiāo待过,刑主任在气头上,千万不能让他半夜来补上一刀或者拔了氧气管子直接勒死chuáng上那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倒霉鬼。
刑墨雷瞟了一眼他们,说:“都出去吧,你们老板那儿我会解释。”
两人站了一会儿,垂着脑袋出去了,不敢吵醒了老板去报告更不敢走开,便倚着门听动静。
刑墨雷走到chuáng边看人,胡炜依然在昏睡中,额头的伤口梁悦随便给捂了块洁白的纱布,醒目的横在他溅满血污的脸上。在秦淮明月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倘若手上不是烟缸,那么他这条小命恐怕早已没了。到底是几十年的jiāo往了,不是已经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了么,又怎么会闹到这个份上。
他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那会儿初见胡炜,xing子比如今的梁悦还好动顽皮些,他带给他的体验全部都是第一次,也是自己前半生荒诞的开始,他教会他,人生得意须尽欢。那期间的曲折误会彼此心中知晓就足够了,他刑墨雷不会无缘无故亏欠他人,所以他闹出那样大的事他都尽力保全他调去了一院,那几年处理不了的事只要他肯开口,他这个不明身份的半个老师都义无反顾搭手相救。直到后来看他可以独挡一面了,才慢慢放手,两个人的关系也似乎恢复到了从前。
大概像他这样的人,不会理解为什么佟西言对自己来说比xing命还重要吧。刑墨雷绞了把热毛巾慢慢给他擦脸,想起这么些年他的胡作非为,眼看他掉进了迷雾,也曾劝他收手回头,但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看似声色颓靡,却好像活在一只没有开封的罐头里,没有知觉,没有外界的声音,与人真心相jiāo还隔了一层厚厚的铁皮。
时间越久他就越意识到,两个人是只能做一般的酒ròu朋友了,做人的态度已经相去甚远。这便也罢了,只是这次,他真是踩到了自己的尾巴,他以为佟西言是什么人,没有一点份量,自己又怎么肯为了他放弃一切。
这白痴,色胆包天了。
这一次事qíng过去,要想两个人平心静气继续做朋友,他刑墨雷是绝对做不到了。也好,这么多年怪异的jiāoqíng终于可以结束,只希望他以后好自为之。
刑墨雷替他擦gān净脸,从一大堆盐水瓶里挑了瓶要紧的先给换上,正要离开,他却有了动静。
胡炜慢慢苏醒,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便是刑墨雷面无表qíng的脸。他迟钝的转了一圈眼球,左手慢慢去抬起了去摁腹部的刀口。
他想开口说话,但哑哑无声。
刑墨雷停顿了几秒钟,过去扶他坐起来一些,拿了棉签湿润他的嘴唇,见他抿在嘴里不肯放,连忙抽了出来。
胡炜脸色苍白靠着chuáng头痛苦喘气,问:“今天几号?”
“九号。”
“……几点了?”
“六点多。”
胡炜皱着眉头忍耐疼痛,声音都走样了,伸手说:“帮我拿手机,早上我有个大手术,快通知他们延期。”
刑墨雷一摸自己身上,才意识到是裹了睡袍出来的,便去chuáng边的一个印着huáng色污染物警示的垃圾袋里找他的手机,一袋子都是他的衣物。
胡炜分别打了三个电话,用三种不同的语调。
第一个打给顶头上司,开口时病泱泱,说吃坏肚子了要请两天假,不批的话也只好爬到单位来上班了。而后似乎是得了骂,他有气无力的笑,说大概上了年纪了吧,我从前是铁胃啊您知道我一向生冷不忌的。
第二个电话打给下属,口吻威严,说今天另有事,手术暂停,做好病人以及家属的安抚工作。
打第三个电话时,他已经满头大汗,拨号时因为手一直在抖所以花了些时间,用力眨眼睛看了又看,才勉qiáng平稳了呼吸打过去,一接通他便像个好人一样jīng神极了,对着电话叫:“小懒猪,要迟到啦赶快起chuáng……爸爸昨天晚上陪客人喝多了,在酒店呢,晚上就回来……成绩单?哦,对,签过啦签过啦,在电脑旁边鼠标压着呢,零钱放在老地方,好好上课不许乱花钱啊。”
刑墨雷站在一边看他演完了三个角色,手机扔在一边,紧皱眉头呻吟着慢慢抬起膝盖卷缩身体,又去抱头,企图缓解疼痛。好一会儿,终于没了声音,像是又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