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一会儿,我送你回家或是去医院,你这样会死的。”
“……”雅凯皱了半天眉,缓缓睁开眼,烧得碧色的眼蒙上了一层水雾似的,却清醒且清冷。
“我自己走。”
雅凯其实是不想拖累一个小孩子。
塞萨赫其实很奇怪自己的反应,他本该庆幸自己远离这个危险,可当时却实在做不到让那个人跌跌撞撞的出去送死。
“——”塞萨赫抿着唇,拉着对方的胳膊放在自己单薄的肩上,扶着人缓慢的走了出去。
生命危险什么的,好像真的就放下了。
两人到底没能逃脱,láng狈的坐在地上。
看着眼前一双黑色的皮鞋。
雅凯湿漉漉的头发被对方抓起来。
“你要我的命,说一声就好,搭上这么多人做什么呢。”塞萨赫听到雅凯叹着气低声说,气息弱的要命。
“……”那男人冷酷的脸上有了一丝裂fèng。
“你想说你没想要我的命吗?”雅凯虚弱的摊开一直紧握着的拳,“这颗子弹,是你枪的订制吧!我自己挖出来的,用你给我讲过的常识。”
“……”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俯下身,抱起雅凯,转头就走。
“这孩子是个偶然,别伤害他——”
雅凯低低的声音传到塞萨赫耳朵里,后面就听不清了。
头上顶着的枪撤了下去。
命保住了,人却开始没有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人攥了心脏一把。
这种为了保命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野孩子,竟然推掉了后来佐伊家送来的钱,也拒绝了让他进入佐伊家生活的邀请。
救过他的命又有什么用?
塞萨赫想:他连亲自来一趟都嫌麻烦。
钱是一种侮rǔ,去他家生活——做下人吗?
姓氏没什么重要,只要你想,无论你姓什么,你都会成为那个姓氏的荣耀。
他想起雅凯说的话,不知为什么,那人láng狈汗湿的脸,他怎么晃头也忘不掉。
要成为荣耀,是吗?
他是个拖油瓶,母亲和一个男人走了,不会再回来这个消息还是听别人说的。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他终于离开了一直生活的那个地方。
那个可以遮风避雨有一些小喽罗的地方。
他想要成为荣耀,而不是一个被钱感谢的贫民,也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看门狗。
就这样。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
雅凯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人过来看他,他住院两个月,等出院了再来找他时,他已经走了。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
那个抱雅凯的男人。
是雅凯隐藏了姓氏去接近的政敌,得到了qíng报却yīn差阳错的爱上彼此。
一个是被背叛,想杀了对方却又舍不得。
另一个是心理难过,想死在对方手上却又不甘心。
那是注定的纠缠。
终结在,那一年,那个男人把雅凯抱在怀里,挡了四枪。
那一年,雅凯竟然不顾佐伊家的脸面和身份用遗孀的身份去为那个男人办葬礼。
两个政党,一个死了首领,一个闹出丑闻。
那一年,雅凯彻底被佐伊家族废弃。
那一年,佐伊家主的两个私生子被领进了家门。
不能说是私生子,只说是养子。
那一年,塞萨赫有了姓氏。
塞萨赫?佐伊。
那一年,他十四岁。
那一年,再次见面。
雅凯还是那个和煦的雅凯,对于失势,对于他这个新来的家主继承人,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塞萨赫早已不是原来的八岁小孩,他来佐伊家之前,已经是东边一个帮派的中间力量。
戾气、yīn狠。
两人早就从两条本来就不近的线离得更远了。
私生子有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个是贫民窟出来的,一个是医生养大的。
这个塞萨赫又能有多大的优势。
不识字,没教养,出身太差,也许背着人命。
再洗白,又怎么能洗得gān净。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塞萨赫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他被家庭教师蔑视、被父亲失望的眼神看得心里冰凉时,是雅凯坐在他身边,手把手的教他练出一笔漂亮的字。
当他把汤勺掉进汤碗,当他用刀叉把盘子划的吱吱响时,是雅凯,陪他在花园的石桌边吃了一下午的牛排,一点一点的教。